而段离听到程苏和黑袍客所谈论的那幅画正是《夜宴图》。
程苏道:“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你有什么应对之策?”
黑袍客道:“我决定马上动身前往中原,在路上阻截那名画师,想办法杀了他。”
程苏想了想,道:“也只能如此了,你可要小心。”
黑袍客又道:“但是这件事纵然成功,也阻止不了陆辟蹊去寻找别的画师,如果他再找到了,防卫必将严密,那时我恐怕也无能为力,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要永绝后患。”
“什么办法?”
“你是国师的儿子,从小便得到国师的指点,画技一脉相承,并且你是除了国师外,唯一见过《夜宴图》的人。所以我想让你再画一幅《夜宴图》,只是在画我面目时,换作别人的模样,再涂上颜料。然后我找来一位画师,带着假画前往王府,谎称能清除原画上颜料,在他看到真画后,想办法偷梁换柱,用假画把真画换过来,再表示那颜料配方太奇特,无能为力。陆辟蹊也不会对他怎样,这样真画就会带出王府,我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程苏沉默片刻,道:“这是一个法子,我可以试一下,但是我的画技达不到家父的水平,恐怕也画不出原作的神韵。”
“那倒无妨,你画风秉承国师亲传,即便模仿,也是画得最像的。陆辟蹊是一个武人,对绘画并不精通,我觉得他不会马上看出真伪,只要当时蒙混过关,我让画师远走高飞,即便日后察觉,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程苏道:“好,我试试。”
段离听到这儿,便想离开,却无意间发出了声响,引起屋内人警觉。黑袍客闪身出屋,发现了段离。
段离马上逃走,黑袍客紧追不放,最终在一条山谷中被追上。段离不是那黑袍客的对手,被杀身亡,弥留之际,他把当时的情况输入到传音石中。
听到这儿,黄猫问道:“你段师兄有没有说那个黑袍客长的什么模样?”
崔芒说:“那黑袍客的脸上蒙着黑巾,看不到面目,但是听说话的声音,大约是在三十多岁的样子。”
傅轻鸿道:“按你大师兄所留遗言,杀害他的黑袍客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铁将军,也是这个黑袍客杀死了从洛阳而来的画师。”
崔芒点头:“应当是这样。”
傅轻鸿又问:“那个指派你师兄去盗画的人是谁,要盗的是一幅什么画?”
崔芒摇了摇头:“留言中没有说这些事。”
众人都陷入了思索当中。
一旁的孟九烟忽然问道:“你大师兄有没有在遗言中提到鬼刃?”
她的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惊。
崔芒摇了摇头:“没有。”
孟九烟非常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我要的信息。”
她起身道:“我该走了。”
傅轻鸿连忙道:“等等。”
孟九烟诧异地问:“还有什么事?”
傅轻鸿道:“程苏是我的朋友,我觉得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对他非常的不利。既然这不是你想要的信息,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请你来盗传音石的人。这事算是我求你的,可以吗?”
孟九烟想了想,点了点头:“行!我答应你。”
傅轻鸿向她拱了拱手:“那我先谢谢你。”
孟九烟笑了:“用不着那么客气,我知道你这是为朋友着想。你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我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好了,我走了,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她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孟九烟的身影在远方消失,傅轻鸿回头问崔芒:“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崔芒叹息道:“我答应过秦放,只要得到传音石上的消息,就必须告诉他们,这样他们才能放了我师弟。”
黄猫恍然道:“难怪林秋叶没有跟你押在一处,原来是他们留了后手,用他作为人质来挟持你。”
崔芒点头道:“是这样,”
傅轻鸿道:“你若把这消息告诉秦放,秦放回禀给袁笳鸣,而袁笳鸣与安西王关系甚笃,会在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了给安西王。安西王一定会派人去捉拿程苏,要从他的口中查知铁将军的真容和下落,那时我朋友的处境就会非常的危险。”
崔芒立刻变了脸色:“那……那我该怎么办?”
傅轻鸿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你跟我们走一趟,去我朋友程苏那里,我让他离开现在的家去往别处,然后你再去西风堡向袁笳鸣禀报。他若问你为什么才来,你就说被我们挟持了,无法脱身。我觉得他不会因为这事而怪罪你,到时你就可以救你师弟了。”
崔芒明白傅轻鸿的话意,如果现在放了他,他去向秦放报信,程苏就危险了,所以让他同行,待程苏安全了再放他走,就没有这个担忧了。
毕竟他们之间只是一面之缘,即便自己有什么承诺,对方也不会相信,没有杀人灭口已是相当仁义了。
他当下点了点头:“行,我与你们同行。”
于是三人出了林子,找到了马匹。
傅轻鸿和黄猫来时,已想到救出崔芒带他走时需要马匹,所以多备了一匹马,三人当即上马离去。
傅轻鸿并不了解程苏的身世,只知道他生在甘凉,长在甘凉,父亲是一名画师,他的画技也是师承父亲。
而他父母于六年前相继离开了人世,除此之外,他对程苏的过去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但从段离的遗言中可知:程苏的父亲应是当年西凉国的国师陈安明,曾是一位权高位重的大臣。只因国家灭亡,以身殉国。唯一的儿子也沦落为一名普通的乡绅和画师。当然程苏这个名字也是一个假名。
傅轻鸿无法断定这信息的真实性,但不管这信息是否可靠,他仍把程苏当作朋友。
程苏没有对他透露自己的身份,那一定有他的苦衷。
傅轻鸿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对方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朋友交的是心,而不是他的身世和过往。
如果程苏是陈安明的儿子,那么他应该是被官府缉拿的要犯,传音石的信息虽说现在还是一个秘密,但在不久的将来会很快在散播出去。
傅轻鸿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一消息通知程苏,让他去往别处,避免灾难。
三人在黄昏时分到了程苏所在的程家庄。
程家庄位于甘州城和凉州城之间,是一个小镇子。
黄猫边走边道:“咱们来得正是时候,这个时间饭点还没有过,咱们正好去蹭一顿。”
傅轻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程苏的宅子位于程家庄北部的山脚下,此时他们距程宅只有两里路,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赶上饭点应该没有问题。
正疾行间,迎面一辆马车驶来。
程家庄地处偏僻,这样的马车也很少见,有马车出入也大多跟程宅有关。
所以当马车从三人身边驶过时,傅轻鸿和黄猫都向车内瞅了瞅。但车帘低垂,看不到里面的乘客,那车夫虽是当地人的打扮,却不认得。
他俩便没有太在意,依旧朝程宅而去。
到了程宅门前,三人下了马,宅内有门客迎了出来。
因为傅轻鸿和黄猫常来这儿,所以门客认得他们,但此时看到他们时,却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傅轻鸿和黄猫一怔。
黄猫问:“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那门客道:“刚才来了一位客人,说是二位先生在外面受了伤,不能动弹,让主人马上过去一趟。主人便跟着去了。”
黄猫“啊”的一声:“那是什么人?”
门客道:“他自称是二位先生的朋友,他……他是乘着一辆马车来的,刚走不长时间。
傅轻鸿不再多问,一摆手道:“走,快追!”
三人当即上马,向来路而去。
倘若程苏真的在刚才驶过的马车上,那么他看到傅轻鸿和黄猫时,不可能不停下来。
然而马车疾驰而过,车内毫无反应,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程苏已经遭遇了不测。
他可能被别人挟持,所以才不能出声示警,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朋友从身边经过而束手无策。
三人纵马疾追,一口气跑了六七里路。
天色这时渐渐地暗了下来,在沉沉的暮霭中,只见前方路边停了一辆马车。
三人到了近前,发现这马车正是刚才经过他们身边的那辆,只是车夫已经不见了身影,马儿正在低着头啃着路边的野草。
傅轻鸿跳下马,来到车厢前,先唤了声:“程兄。”
车内没有反应,他伸出手慢慢地挑开车帘,首先闻到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虽然车内光线黯淡,但仍能清楚地看到,车内坐着一人,本来清秀的面孔却充满惊恐之色,胸口处鲜血淋漓,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那人正是程苏。他已经死了。
傅轻鸿只觉得大脑中“嗡”地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情景让他呆苦木鸡,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朝着黄猫和崔芒道:“你们守在这里。”
他跳上马匹便追了下去。
通往程家庄的路只有一条,他一口气跑了十余里,也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夜色这时已经完全降临,放眼望去,前方是一个三岔路口,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个人影。
杀人者要么是骑马走的,要么是走小路离开的,再追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
他叹了口气,只得悻悻地返回。
回到马车旁,黄猫问:“怎么样?”
“逃了。”傅轻鸿摇了摇头,黯然地道:“我们来晚了。”
一旁的崔芒则脸色苍白,神色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