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房子出來，江桓順著那條街走出去，人沒走遠，就聽見旁邊走過的老阿姨念叨：“誰啊，沒良心地把車停那兒，還讓人過路不咯。”
江桓不以為意，又走出兩步，回過味來，急匆匆地往回走，拉住走在前麵的老阿姨，問車子停在哪兒。
老阿姨嚇一跳，反應過來趕緊給他指出一條道，竟然是神婆家後院那條街。
等人跑過去時，隻見一輛黑色的車尾駛出胡同，連車牌號都沒來得及看清楚。
江桓喘息著停下來，藏金回的地方應該隻有他和於城知道，他是後出現在這裏，那輛車不可能是跟蹤他來的，那就隻剩下於城。
可於城身邊的人，除去寧芷，隻剩陳相正、楊路和範湉，誰能知道這地方？
給於城打電話過去，那頭好一會兒才接通。於城聲音壓得低，問他怎麽這個時間點打過來電話。
江桓站在胡同裏原本停車的地方，正好能夠清晰地看到藏金回的房子，窗簾拉著，裏麵是誰看不清楚。但至少，這裏不再安全。
“今天給我發過地址後，你還和誰說過這裏？”
於城說：“誰都沒說，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轉移地點，保密處理，你的手機被人動過手腳，看看怎麽回事。”
“你在懷疑我的人？”
江桓斟酌一下，開口：“是。”
“江桓，別太過分，咱們也算是出生入死，誰能拆你台還是怎樣？”
“那你能保證你的手機從沒離過身嗎？”
於城沒再說話，想起發過短信後，範湉叫他上樓拿崔誌安的屍檢報告，太著急，根本沒拿手機。當時辦公室隻剩下寧芷他們三個人。
真的是他們中的一個？
於城不敢往這方麵想，隻說了句“我查查”，就掛斷電話。江桓又看一眼那房子，不做停留，轉身就走，於城那邊估計會做出打算，現在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耽誤不得。
辦公室裏，於城抬頭看忙活的幾個人，寧芷幾天沒有回家，睡得也少，眼睛紅紅的，還在看視頻資料。
陳相正被他指揮去過幾次現場，也是晝夜顛倒地忙乎，頭發亂蓬蓬的，現在正趴在桌子上補覺。
格子間裏的楊路還在解析芯片，芯片內容的密碼不是一般人做的加密，做黑客那麽多年，破譯了一個又一個機密文件，但在局裏條條框框一大堆，根本不敢用黑客那一套。
楊路煩躁地抓著頭發，也不知道想到哪，憤憤地把脖子上的門禁卡摘下來拍在桌子上，先是從網上下載下來一份表格，隨便寫上幾筆，又坐回電腦上，劈裏啪啦地一頓敲打。
於城癱在椅子上，根本無法辨別這裏誰會是那個“叛徒”。
時間一點一滴地走，隻聽格子間的門砰的一聲被撞開，楊路高舉著手走出來，扯開嗓子一吼：“芯片打開了！”
陳相正被驚得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站起身捂著臉：“啥開了？”
“內容呢，內容是什麽？”寧芷有點急躁，剛剛範湉送來的屍檢結果顯示的死亡時間和江桓進去的時間基本吻合，鑒定科也確認凶器上有江桓的指紋。
如果再不將案子破掉，他們將十分被動。
江桓殺人的視頻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研究院裏的氣氛不好，不少當年和江桓父母共事的人，心裏不是滋味，話裏話外的都在說，當年但凡留一個人在單位，都不會發生那場火災。
大家每每見到張怡然時，都閉嘴噤聲，分明是此地無銀。
想到這，張怡然在單位裏一分鍾都待不下去，她給江桓打電話打不通，去家裏除了守在門口的警察，誰都沒遇見。想想也是，以江桓現在這種情況，怎麽還能回家。
是誰將他變成這樣子的，是她吧。當初要是她沒有鬼迷心竅，也不會發生後續的這些事，一把年紀還天真地以為時間能抹掉灰暗的過去。
直到警局門口，她的心才舒坦一些，給寧芷打電話約她下樓見麵。
很快，寧芷出現在樓下，拉開車門帶進來一股冷風，看上去整個人比前幾天瘦了一圈，一張臉藏在領口裏，眼睛通紅，幾天沒睡過的模樣。
寧芷舒展著僵硬的指節，看著駕駛座上慌張的人，張怡然接下來要說的話，都將認證她和江桓的猜測。
怪她嗎？
怪的，若不是她，江桓的父母不會死，江桓不會遠走他鄉，也不用像現在這樣一次次地深陷險境。
寧芷的手不由得攥拳，克製住情緒：“張阿姨，你要講的事，等江桓回來再講吧。”
“等不了。我知道你們都猜得到，江桓是個聰明孩子，開始想不通，現在總會知道的。”
她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皮質在她的指甲下發出澀耳的摩擦聲：“當年實驗失敗，不是他父母的問題，有人想要掩蓋真相，可江桓父母倔強，把實驗報告和實驗記錄都藏了起來。那些人叫我引開大家，他們派人去偷出來。我沒想過他們會放火，更沒想到江桓的父母會被大火燒死。”
“他們給你的好處是什麽？”
“坐上主任的位置。”
“那你知道江桓父母在死之前經曆過什麽？”寧芷看她，突然笑了，“你該知道的，天下沒有免費的餡餅。你要的升職加薪，代價就是他們的命。”
張怡然渾身一激靈，麵前的小姑娘明明在笑，可她卻覺得異常的冷。
“我沒想過會是這樣，他們威脅我，我也真的怕，怕他們會同樣對待小桓，才自編自導地演了一出被害戲，把他送走。”
“他們是誰？”
“尹盛。”
寧芷推開車門下車，臨關門前回頭看她：“你是江桓的阿姨，是江桓父母要好的朋友。他不恨你，可我恨。”
沒等走到辦公室，就聽見裏麵傳來激烈的吵鬧聲，人剛走近，一把椅子從開著的門直接砸出來，撞在牆上碎了一地。
寧芷繞過去一看，陳相正死死地拽著於城的手臂，楊路抱著紙箱被兩個人架著往外走。
那兩人中的一人率先開口：“他破壞《刑法》第二百八十六條，犯了計算機信息係統罪和網絡服務瀆職罪，我們有權對他實施審訊。”
於城掙不開鉗製，一腳橫過去踹翻椅子：“我們為了還同事一個公道，花心思破譯防火牆，怎麽就破壞信息係統了？”
楊路搖頭：“老大，沒事，我辭職信提前寫好了，不要緊的。”
“辭什麽職，你是為了組織安全，誰敢帶走你，先過我這一關。”
扣著楊路的那兩人麵露不悅：“你最好明白你們現在的處境，特案組裏又有殺人案嫌疑人，又有不守規矩的黑客，我不管你們什麽原因，犯法一律處罰。”
話音一落，於城火氣更甚，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下掙開鉗製，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領，將人拎高離地，語氣帶著幾分威脅：“我們組看著這麽好欺負嗎？”
寧芷趕緊上去扯開於城：“老大，先把芯片送到檢察院啊！”
那人突然落地，臉被勒得通紅，連連咳嗽：“你們等著，處分誰都逃不掉。”
“誰怕誰！”於城抓起桌子上的車鑰匙，扯著寧芷的胳膊往外走，頭也沒回一下，一絲麵子都不給對方留。
車門一關，寧芷有些擔心：“對著幹不是辦法，現在江桓本身不能公開出現，楊路又被帶走的話，寸步難行。”
“芯片交上去，至少能還江桓父母一個清白。案子總要一個一個破。”
車駛向高架橋，寧芷心裏有事，也不忘回頭看眼後視鏡，一看竟發現身後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輛車。
“有人跟蹤我們！”
於城從後視鏡望過去，確實有輛車在後邊，好像從警局門口就一直在身後，他將車速提上去，那輛車也跟著加速，確實是跟著他們的。
此時的跟蹤隻有一個可能――奪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