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白色燈光晃著眼睛,熟悉的窒息感讓寧芷的呼吸變得急促,脖子上有刺痛感,耳邊還有一陣陣女生的尖叫。
她拚命地朝著樓梯上跑。天台上吹起颯颯的風,一個男人舉起刀朝著女生的脖子用力地刺下。她“啊”了一聲,掙紮著從**坐起來。
額角的汗滴落在床單上,眼睛看著站在床邊的人們,他們趕緊圍上來:“怎麽樣,哪裏疼,哪裏不舒服?”
她嗓子略微沙啞地說道:“你們怎麽都在?”
於城從窗前走過來,負罪感極強,可再驕傲的人在錯誤麵前也要低頭:“這次是我布局不夠周全,沒想過他們會折回來劫持你實施報複。”
“老大,事情沒那麽嚴重,我不是好好的嗎?”她邊說邊在**扭動身板,胳膊不小心磕到了欄杆,輕呲一聲。
她急切地問:“抓到他們了嗎?”
“抓到了,但費了點功夫。”
一直躲在後麵的陳相正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前麵,手臂上打著石膏,撇著嘴。
寧芷看到他額頭上的紗布和嘴角的青腫,也知道“點功夫”是有多點了。
他們接到江桓給的消息回到樓下,正好看見歹徒從二樓延伸台跳到一樓草坪上,陳相正跑在最前麵,正好離最後跳下來的年輕男人最近。他率先衝上去準備抓住年輕男人,卻不知道男人從哪裏拿起來一個花盆朝著他迎麵砸過來,他用手臂自衛,卻還是被裏麵掉出來的仙人球紮到了額頭。
當時沒感覺到疼,陳相正站直身體又開始追捕,最後把歹徒堵到了死胡同,兩個人對打了好久,直到把男人按倒在地,才感覺到手臂痛。
於城和其他同事也在另一條胡同裏抓住了神婆和中年男人。幸好他們支援得及時,不然再撕扯下去陳相正的胳膊就廢了。
寧芷聽完陳相正的控訴後,倒沒有出聲,反而伸手摸陳相正的頭頂,聲音軟糯:“沒事,都會好起來的。”
陳相正被摸得身體一震,昂起頭挪到一邊:“我怎麽感覺你仿佛在摸一隻狗?”
寧芷攤手,看向周圍人:“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說笑過後,寧芷再次看向來探病的人群,連給她化殯儀妝的小哥都在,也是用心了。
從開始便注意著她的於城,對此了然於心:“江法醫有事,讓我們替他向你問好,祝你早日康複。”
“那替我回他一聲謝謝。”
寧芷重新躺回**,閉上眼睛休息,四周仿佛瞬間變得空****的。這些人都不在,唯獨她在狹小的房間裏蜷縮著,感到冷,想睡覺。這時,有人痛苦地喚她一聲“小寶”。
眼睛跟著睜開,還是在病房裏。這世間會叫這昵稱的有兩個人。
而現在,也隻能是江桓還會這麽叫吧。
“嘭”的一聲,病房門被打開,撞在牆壁上又彈回去。被聲響嚇一跳的同事紛紛戒備地看向門口。
樓魚穿得花花綠綠的,拿著大水果籃衝過來,直接撲到床邊,握著她的手:“我的天,小芷芷,才三天不見,你怎麽憔悴成這副模樣?”
於城皺眉看著眼前浮誇到不行的人,看著眼熟,卻想不起是誰,但他的行為明顯越界了。
陳相正也這麽覺得,衝過去用完好的那條手臂隔開兩個人:“請問,你是?”
樓魚根本沒把陳相正當回事,隔著他繼續伸手作勢要拉寧芷:“怎麽辦,我們被鵲橋分開了。”
寧芷撫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把目光落在於城身上:“他是樓魚,我大學時期的朋友。”
“朋友?”樓魚怪叫一聲,一雙眼蓄著淚,一副被拋棄的小媳婦的樣子,“我們都同居了,你居然還不承認。”
“閉嘴。”寧芷的目光陰森森的。樓魚像霜打的茄子,蔫下去,退到沙發上乖巧地坐著,從果籃裏掏出一個蘋果,往衣服上蹭蹭就往嘴裏塞。
“他是犯罪分析學的博士生,全國各地跑,租我隔壁的客房,隻是偶爾會回來住。”
於城點頭,怪不得覺得他眼熟,應該是之前在局長辦公室見過一麵,但和西裝革履的樣子比起來,現在的樓魚讓他有些接受不了。抬腕看下時間,時間緊迫,他內心雖然很希望寧芷能得到最好的休息和靜養,可公事的進度又逼得他不得不把這壓了兩個小時的話吐出來:“你現在的狀態能做筆錄嗎?”
“可以的。”
“可以什麽啊可以,這才虎口脫險,就來問問問,要是帶禮品慰問還行,問什麽話啊,等出院了再說。”樓魚從沙發上跳起來,把咬得隻剩下半個的蘋果,往於城手裏一塞,連人也推到一邊。
寧芷有些尷尬,但身子乏,沒力氣,不能起身拉開他倆。
於城一臉嫌棄地把蘋果丟進垃圾桶,瞪一眼樓魚。
陳相正也不服氣,但又看到寧芷確實還不夠生龍活虎,幹脆拉著於城走到一邊:“老大,還是先回去吧,反正案情經過咱們都了解,等寧芷好些再補錄吧。”
於城“嗯”了一聲,想再說些什麽,但瞧著樓魚那樣子,什麽話都咽回了肚裏,隻能囑咐寧芷好好休息,便出門了。
病房裏,寧芷臉色鐵青地看著樓魚:“樓魚,你今天是想怎樣?”
樓魚無辜地看著她:“什麽怎樣,我今天挺好的。午飯準備和你一起吃。”
“我沒和你開玩笑。”
樓魚住嘴,隨手從盤子裏抓過一個橙子就開始剝皮:“沒什麽,就是看那兩個公安不太順眼。”
“你天天和這些人打交道,還看人家不順眼。”
“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樓魚怒了:“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他倆長得比我醜,我就不喜歡!”
寧芷有點沒反應過來,然後突然笑出聲來。
在大學時代,“顏值即是正義”這句話還不流行時,樓魚就專挑長得好看的學生做朋友,還美其名曰“人生樂在相知心”。
“你剛剛頂嘴的那兩位,是我們特案組著名的高顏值。”
“天啊,你們的眼光也太差了吧,那也叫顏值,充其量叫賣相吧?”
寧芷白他一眼,不想說話。她是真的有些累了,剛剛人多她不好表現出來,強撐著和他們說話,現在覺得困得厲害。
要不是樓魚把人轟走,估計筆錄做到一半,她也會昏了頭。
當時被捆在衛生間裏,她是真怕,也真的想過死亡,這不是她第一次直麵死亡。可往往因為經曆過,才越是恐懼,她知道人的身體有多脆弱,更知道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隻要合上眼,就能看見肌理被切開的模樣,血液一點點地從身體裏流出,還有不絕耳的尖叫聲。
“別想了,有那個時間還不如把身體練好。”樓魚知道她在想什麽,直接屈指戳在她腦門上,中斷她的思考。
樓魚順走桌子上的橙子坐回沙發,還沒嚼兩下,立刻吐出來:“好酸。”
他看眼陷入混沌的寧芷,接著說:“我在西省學會了烤羊,要不要嚐嚐我的手藝。”
“在醫院烤嗎?”
“瞎說。”樓魚白了她一眼,把臉湊過來,“位置我都選好了,就在你們小區門口,對著門衛室烤,饞死那大叔。”
寧芷腦袋暈乎乎的,應一聲又聽見他說:“晚點我要去北縣一趟,西省的犯人移交過來了……”
後麵又說些什麽,她一句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