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遊戲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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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半,陳莽的情婦周喬喬在機場被緊急拘傳,一路到局裏,一路喊著冤枉,說自己什麽都沒做,隻是去旅行購物了。

說了一大堆,奈何拉著她的兩個同事油鹽不進,直到把她送到審訊室,其中一個同事才揉著耳朵抱怨:“我感覺我耳朵要炸了。”

另一個同事點頭:“我也是。”

於城頭疼,看來寧芷給他的藥片沒起什麽作用,遇上麵前這個聒噪的女人,他的太陽穴也直跳。於城把攀著他手臂的手摘下來,例行公事詢問。

周喬喬收回手,從包裏把小鏡子掏出來,用小拇指擦花掉的眼線:“我真沒殺他,我連殺雞都不敢殺,怎麽敢殺人。”

“你沒殺人,為什麽跑到國外去?”

“我沒跑,就是去散散心,這老陳說要娶我,也不娶,我們吵架,我在演離家出走啊。”

陳相正在監控裏看著,嘴角一撇:“這理由我都不信。”

於城自然不信,既然是去散心,何必那麽匆忙,家裏一片狼藉,看著就像是臨時起意的落荒而逃。

但陳男又十分確定凶手是男人,於城不得不懷疑這起惡性殺人事件可能是雇凶殺人。他本想和寧芷討論一下的。可她從休息室出來後,臉色就不好,他也不好纏著問。

“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現在有證據顯示,你存在雇凶殺人的可能。”

周喬喬拿著鏡子的手一頓,抬頭看於城,分明慌亂起來,她不安地搓著鏡麵:“你等等,我需要想想。”

“我上個月和老陳吵架,他總騙我說跟老婆離婚和我在一起,可我去他們那個小區遛過幾次,他們夫妻恩愛的樣子說明他分明就是在騙我,說什麽娶我,無非就是看我年輕想耗著我罷了。”

於城想著陳莽家裏的布置,看得出陳莽在這個家裏還是花過不少心思的,再看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淚的女人,感慨她傻,被人騙還不自知。

“但上周就不一樣了。上周有個人打給我,說能讓老陳娶我,我還以為是騙子,結果你猜怎麽著?”

周喬喬看著於城,期待能勾起他的好奇心,給她一個回應,但於城隻是冷冷地看她。

她嫌棄地“切”一聲繼續說:“第二天老陳就給我打電話,說要帶我去買車,說這幾天忽視我是他不對。我當時真的很震驚,老陳很少和他老婆吵架,結果那幾天因為孩子的事,夫妻倆吵得不可開交。那個人又打給我,問我現在相信他了嗎?我肯定要問他用了什麽辦法,萬一他隻是投機取巧呢,我可不傻。”

周喬喬喝口水,自以為很聰明地說:“他就說再證明給我看,然後老陳真的就帶我去看房子了。不過可惜了,我挑來挑去沒喜歡的,現在他人死了,我啥也沒撈著。”

“說正事。”於城敲桌子,把沉浸在想象裏的周喬喬叫醒。

“一件事是巧合,兩件事肯定不是啦,我當然相信那個人,感覺這個人一定能幫我轉正。那幾天過得真的是不要太順,老陳對我超級好,又是買包包又是買衣服的。”

於城不想聽沒用的話:“說重點。”

“前天淩晨他給我打電話,讓我盡快出國,叮囑手機不要開機,不要和國內的人聯係。他會將他們夫妻的矛盾激化,等我回來老陳就會離婚娶我。我也沒想那麽多,立刻答應,東西都沒怎麽收拾,就走了……”

說到後麵,她的聲音小小的,想到什麽,趕緊扯著嗓子說:“我可沒雇凶殺人,老陳死了,我什麽都撈不著,我能幹這麽傻的事嗎?”

陳相正又應一句:“也沒看出你聰明到哪去!”

坐在監控屏前的同誌抬頭幽幽地看一眼陳相正:“別當彈幕了。”

於城敲桌麵:“你一直說那個人給你打電話,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認識啊,但聽聲音感覺有三十來歲吧。我之前還想請他吃飯,但他拒絕了,他人特別神秘。”

於城把報警時的錄音調出來給周喬喬聽,周喬喬剛聽第一句,立刻喊:“就是這個聲音,就是他打給我的,你看人不是我殺的,是他殺的。”

一個是愛錢愛得快瘋掉的女人,一個是行蹤不明的崔誌安。案件仿佛堵在瓶頸口。

楊路追蹤周喬喬所說的號碼,發現竟是黑戶,沒有任何記錄,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於城做出一種假設,真正的凶手十分了解陳莽一家人,利用劉元去鬧事的契機聯絡周喬喬,誘導他們把調查方向從劉元轉到了周喬喬。

這麽一想,凶手完全是在玩弄他們。

陸瑤從她老師那裏請教了新的催眠方式,在休息室給陳男進行了第三次催眠。這次的效果顯然比前兩次好,陳男沒有掙紮,在椅子上像睡著一般,陳述著看見的事情,隻是跟案發現場無關。

寧芷看著等在一旁的江桓:“這次會有效果嗎?”

“不確定,她隻是在激發出他內心最恐懼的事情。”

“聽著很殘忍。”寧芷看著又開始掙紮的陳男,“人會刻意遺忘痛苦的事情,以此走過餘生,每一次重曆,都是折磨。”

江桓聽出她意有所指:“如果痛苦能換來真相,為什麽不嚐試?”

寧芷猛地轉頭看江桓,又把目光落在他脖子上,抬手指著動脈處:“江桓,這裏會很痛,真的。”

江桓還要說什麽,隻聽見裏麵傳出一聲低沉的哀號,陳男從椅子上猛地坐起身,汗津津地瞪著陸瑤。

寧芷打開門衝進去,伸手拍陳男的背,連聲安慰。

陳男眼睛發紅,嗓子啞著:“我是受害者,不是凶手,為什麽要折磨我?”

說完這句話,他直挺挺地倒回椅子,驚得陸瑤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她在芝加哥專攻心理學,自然知道這種激進的催眠會帶給被催眠者傷害,可是她想幫江桓。

她抬頭看他,他並沒有看她,而是在看抱著陳男的寧芷。

寧芷跟著救護車一起去了醫院。江桓則留在休息室,他把手機掏出來,在通信錄裏調出尹度賢的電話撥出去。

“被領養的孩子多大了?”

“什麽?”尹度賢有點反應不過來。江桓又重複一遍,才聽見哢哢的敲鍵盤聲:“資料上顯示被收養的年齡是十七歲。怎麽了,有什麽問題?”

“你看過孩子的照片嗎?”

“看過,長得挺可愛的。”

江桓嘴角抽搐,壓著一股氣:“其他的。”

那邊好一會兒沒聲音,江桓也不急,拿著電話看休息室的門,門鎖上有幾道劃痕,看著像是被撬過的痕跡。

“我知道了。”電話又突然出聲,“你是不是覺得他長得有點小?就是很嫩,看著不像十七歲?”

對,就是這個。他最開始看陳男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隻是後來看他說話的神態和語氣,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可他每次開口,聲音都很稚嫩,直到剛剛陸瑤催眠他時,江桓聽到陳男無意識的叫聲。

很低沉,聽起來是很大年紀才能發出的聲音。但確實是陳男口中發出來的沒錯。

江桓問:“這孩子有沒有什麽疾病史?比如發育不良?”

“我這邊資料也不全,我先把現有的傳給你一份。”

掛斷電話,江桓點開手機上的電子文檔,眼神有些異樣。緊接著,又撥出一串號碼:“把十一月三號當天的報警電話音頻發給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