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結束已是傍晚，在場的人都等不下去，有人喊餓有人喊困。今天本來是決賽日，緊張的情緒下很多人都沒休息好，有些人為了保持最好的上鏡狀態，更是連早飯都沒吃。
館外還守著一群不聽勸的記者，他們中午過來要轉播此次大賽，卻被臨時通知決賽延遲，理由是場館需要維修。
但常年做記者，已有了職業嗅覺，還是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沒有記者走，都在館外候著。
於城讓哈鹽市局的人幫忙疏散大家，不知道哪裏出了紕漏，竟然讓記者溜了進來。記者身後跟個扛著攝像機的攝影師，鏡頭毫不含糊地在每個人的臉上過一圈，抓住處於最靠邊位置的女生開始詢問什麽情況。
女生慌張得不行，躲又躲不掉，直喊救命。於城攔在前麵，伸手去擋鏡頭，記者像無賴一樣躲著：“警官，這死人的大事，可不能藏著掖著啊！”
“你再拍，將以阻礙執法罪逮捕你。”
記者賊笑，眼睛掃過現場，大家正依次離場，幾個協警的注意力都在他們這邊，他眼神示意攝像師把肩上的攝像機放下來：“都是為了工作，你不讓拍，我就不拍唄。”
於城臉色一沉，忍住氣：“安排他們出去。”
記者一臉訕笑，和攝像師一前一後出去了，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什麽，反正攝像師的頭沒少點。
這時，不知道跑哪去的陳相正終於出現了，他甩著手上的資料，有些氣喘：“資料查到了。”
水原市藝術節區賽是由各大學派出隊伍代表參賽，先交往期作品初選，再經過為期一周的封閉式設計製作，選出最後兩組進入區決賽，進入區決賽的兩組分別是葉峰隊和大學城的宋巧善隊。
聽說宋巧善隊的作品明顯好於葉峰隊，可決賽當天，宋巧善他們隊的雕像卻無故損壞了。
參賽的人都推測是葉峰他們幹的，而盧茵是罪魁禍首。因為雕像上有明顯的腳印，而她的腿也恰好被砸傷。
寧芷想起那天在小雨病房裏，他們幾個人圍著盧茵聊的話題好像與區賽相關，隱約地提過他們這事雖不地道，但幹得漂亮，估計指的就是這件事。
“宋巧善他們隊也來參加了本次決賽，剛剛審訊時，說觀賽的那兩個人。”
於城對宋巧善和劉林進行了單獨審訊，寧芷在外邊聽一會兒，宋巧善有超乎年齡段的睿智，回答問題時，斟酌又謹慎。
他和劉林的犯罪動機成立，但賓館前台的人可以做證，死者被害的時間段裏，他們兩個人在大廳看節目，聲音開得大，時不時地笑出聲，前台工作人員怕吵到其他客人，還提醒過他倆小聲一些。
前台沒有監控，但老板娘的房間就在櫃台後，她十分肯定是他們兩個人，她對宋巧善印象很深，因為宋巧善下樓的時候還問她要熱水泡麵。
寧芷和江桓回賓館與局裏的人對接，歇下來後，竟然已經是九點過一刻。
江桓把資料收起來，然後把一張紙條掏出來攤在她麵前，寧芷先是一愣，轉而有些發怒：“江桓，我還不知道你擅長撿垃圾。”
江桓隱隱地察覺到寧芷對他的刺是因為H，隻是輕輕試探一下，看她發怒，就證明他猜對了。
寧芷把紙條搶過來，攥在手心裏，還覺得不夠，又展開撕成一塊塊地丟在地上：“江桓，你不告而別有你的苦衷，我不原諒你，也有我的理由。H是因為你突然從案子中抽身才跑掉的，不隻是為了幫我。”
江桓朝地上的紙條看一眼，又看向她。她在生氣，脖頸繃得直直的，眼裏有怒氣。
見她並沒有解釋紙條內容的意思，江桓選擇岔開話題：“你應該餓了，我去外邊看看有什麽吃的，你先休息吧。”
寧芷坐在那兒不吭聲，江桓起身，不忘囑咐她：“於城他們一時半會回不來，除了我以外，誰敲門都不要開。”
關門聲響起，寧芷眼上蒙著霧氣，情緒低落。這時，忽然枕頭下傳出兩聲提示音，她摸出手機，鎖屏上能看到是樓魚發來的圖片和“楊竺林”三個字。
她動作一頓，更快地解鎖，點進去。由於連了賓館的Wi-Fi，網速特別快，原圖僅一秒就下載完成。
是一個男人的麵部照片，楊竺林應該就是他的名字。緊接著，樓魚的電話就打進來。
“照片收到了嗎？這是還原出的另一個人，想把剩下三個人還原出來有難度，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寧芷從本子裏抽出從次仁德吉那兒拿回來的照片，上麵隻有達姆、次仁和H的臉是沒被破壞的，站在H旁邊的人是徐男，而這個楊竺林是站在最邊上的人。她開了擴音，比對著手機上的照片，又看到那個膠水處，竟對這人生出眼熟的感覺。
“楊竺林最後的一條可視動態是兩個月前，他在哈鹽人民醫院做手術，好像挺嚴重的。”
“哈鹽？是水原市旁的哈鹽嗎？”
“是的，不然還有哪個哈鹽。”樓魚察覺出不對，立刻說，“你現在在哈鹽？”
“嗯，這邊有案子，臨時調過來幫忙。”
樓魚沒說話，也不知道想什麽，過會兒才說：“小芷，信息給你，你別急著去查，這其中沒準又是陷阱，我現在回不去，也放心不下你。”
寧芷滿口應著，但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問他：“我的事，江桓知道多少？”
電話那端的樓魚覺得不對勁，又不知她到底在想什麽，隻能實話實說：“我幫你前就說過，你倆的事，我不會管，以後也會遵守。”
掛斷電話，寧芷沒過多的猶豫，抓起床頭的外套，又胡亂地撈幾把東西往包裏塞，拎上包徑直往外走，賓館外打不著出租，她連一秒鍾都等不下去。
兩個月前楊竺林出現在這邊，雖說現在未必還在，可她不能錯過這次機會，若是像五年前那樣，一錯過就是五年，該怎麽辦？
她步子急，走兩個路口後攔住一輛出租，上車報過地址後，開始翻包找錢包。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她，她看著很急，包裏的東西被她翻得亂糟糟的，直到拿起錢包，她才收手，又一股氣地把掏出來的東西往裏塞。
這半夜急匆匆去醫院的，基本都不是什麽好事。
“姑娘啊，是家裏人出事了嗎？”
寧芷含糊地應句，頭歪在車窗上，看樓魚發來的照片。不清楚楊竺林在H的圈子裏扮演的是什麽角色，是不是像次旦或者徐男一樣，有難言之隱。
這種有組織的犯罪，通常是最棘手的。
下了車，寧芷小跑著進醫院，住院處很安靜，護士台亮著燈，但沒有人，她看眼開著機的電腦，估摸著護士可能去查房了，幹脆坐在那裏等。
小護士回來得不算快，看見寧芷有些意外。住院處在醫院主樓後麵，共有二十五層，護士站設在十二層。為了讓病人得到更好的休息，過了十一點，電梯就會停掉。
“你有什麽事嗎？”
“我想查一個叫楊竺林的人，我想知道他還在嗎？”
小護士倒是聰明，捂著電腦警惕地看她：“病人的資料是保密的，不能隨便能公開。”
回答在寧芷意料之中，她把剛剛翻出來的證件遞給護士：“警察辦案。”
小護士張張口，還想說啥，但忌憚寧芷的身份，思路有些不清晰，支支吾吾地說：“那您稍等，我給您查。”
“正常說話就好。”
小護士連連點頭，在電腦上快速地敲了幾下，資料跳出來時，她“咦”一聲：“您……你說名字我沒想起來，現在看照片才想起這個人呢。”
寧芷探身看向電腦，資料上有楊竺林的一寸照，板寸頭，眼神犀利，和樓魚給她的照片十分相似。
“他現在還在醫院嗎？”
小護士搖頭：“上個月就轉院了。”
“那你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嗎，或者他親屬的？”
“有的，這邊留了他弟弟的電話，我給你找找。”護士滑著鼠標，頁麵往下翻，等停在緊急聯係人那個信息框時，她停住手，“找到了，他叫……”
“楊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