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曰:“君雖誤斷,然技亦神矣,使為他人者,恐尚不能疑及我,抑且轉害無關係之良民也。君知凶犯入餘家後,又複如何?”
老王曰:“既入君家,室內之舉動,餘無從著手偵探,唯知其深夜又出耳。”
許曰:“何以知之?”
老王曰:“餘見有同樣之足跡,由君家東側門而出,曲折東南行,至一燒餅店而止。店距板橋可二十餘武,橋與大橋相距裏許而平行,為君每日入學校之所必經。然餘察閱地勢,知君等入校,以由大門直南而至河濱,再東折以達板橋為便,使非別有事故,不必由側門出入。且此行足跡,僅至燒餅店而止,寧非可異?而足跡之中途,複有一人體顛蹶形,距此五步之外,有一已熄滅之鴨蛋燈(紙糊小燈籠)。故餘料此時必為深夜,凶犯秉燭而出,半夜,失足仆地,燭滅,遂並燈而棄擲之。”
許生曰:“善哉!以君所探,證吾所知,誠不爽毫厘矣。不知彼燒餅店尚有異聞否?”
老王曰:“有之。當餘探此時,餘作丐裝,不能向店主細詢,詢恐見斥,轉乃敗事。然使易常人妝,則店主亦必起疑,且又安知店主與凶犯非同謀者耶?果爾,則直警告凶犯而使之逸耳。故餘計不出此,徐徐徊徘店之四周,偽為瞽[63]丐,隨行隨號,人莫之疑。店故冷寞,鄰居亦僅四五家,類多窶人子。會有一童子自店中跳躍出,蓬首垢麵,鞋而不襪,年約十五餘,想係店主之馨兒。餘四顧無人,以手招之,不來,乃自懷中出銀幣一,示以予意,果來矣。
“餘乃挽之至靜僻處,謂之曰:‘汝欲得此一元乎?’曰:‘焉得不欲?特子行乞不易,未必肯予我耳。’餘曰:‘餘極願予汝,餘固非丐者也。’曰:‘然則汝為怪物耶?豈有既有一隻羊,而猶穿此破衣服耶?’餘曰:‘請弗問我為何人,即呼餘為怪物可也。然使汝欲得此一元,當答我一問。’曰:‘何問耶?問道耶?請說來!’餘曰:‘昨夜汝家有客至乎?’曰:‘有之。前村王媽媽,曾來餘家為阿姊說親事,將以阿姊配諸前村之李皮匠。餘滋勿願,阿姊亦勿願,而我母乃力主之。今日尚須請算命先生占八字也。’餘曰:‘有他客乎?’曰:‘無之。’餘曰:‘有生客乎?有男客乎?試細思之。’童熟思良久,突然笑躍曰:‘得之矣。’餘急止之曰:‘勿躍!勿嘩!靜言之!’童曰:‘昨日夜深矣,我已就寢,突有一體麵男客來,叩門借筆墨。時餘父甫脫衣,尚未……噫!餘不言矣。’言次[64],目炯炯注視餘手中之墨西哥,雙瞳弗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