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異聞錄:死亡金像

第十一回 董少爺的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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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康熙四十二年起,仗著國庫充盈,康熙皇帝下旨圈地設樁,修造了一座口外最大的避暑行宮——避暑山莊,圍著山莊修築城池,增設街巷商鋪。曆經數十年不斷擴建經營,到了乾隆年間,這座氣勢宏偉千門萬戶的避暑離宮,便成了天子在塞外的夏都。統管沿途十六處行宮,由專設的熱河都統總管守衛,宮中專稱“熱河園庭”,和北京城外西郊被稱為“禦園”的萬園之園圓明園一起,成了清帝心目中並駕齊驅日月雙輝的兩座夏宮。

圍繞山莊修築的城池也日臻完善,綿延數十裏蔚為大觀,城牆高聳規矩嚴整。城裏各按方位,修造了各蒙古王公大汗、台吉貝勒及朝廷皇室親貴、文武大員的府邸宅院。南來北往的客商行者也看中此地,蜂擁而至。不幾年的工夫,昔日荒涼曠遠的熱河變成了繁華都市,城裏百工齊聚,商賈雲集,車馬喧囂,人煙輻輳,酒樓茶肆鱗次櫛比,乃是當年塞外熱鬧繁華第一處所在。

雍正年間,為表達“承受先皇福德”之意,雍正皇帝改熱河廳為承德州,歸直隸總督直轄。乾隆年間,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將承德州升格為承德府,由此承德成為僅次於北京帝都的塞外夏都。康雍乾嘉四朝除了雍正皇帝,其餘皇帝歲歲到此秋獮遊獵,接見蒙古諸王公外

國使節,將威震與懷柔融為一體,成就了承德輝煌的盛況。

隻是道光年間起,內憂外患,民不聊生,道光皇帝下旨廢除木蘭秋獮大典,從此不再來承德巡幸。及至鹹豐十年,英法聯軍攻入京師,鹹豐皇帝帶著嬪妃朝臣淒淒慘慘逃難到此,染疾駕崩。兩宮回京後,皇室再也沒有來過承德,避暑山莊中那些恍如仙境的山水麗色,便永遠被封存在厚重高大的宮牆內,年複一年朱顏剝落玉色蒙塵,倒塌無存。

民國肇始,設立熱河省,承德府便成了省會,北洋政府常把熱河作為“賞賜”,封賞給各大將軍都督。走馬燈似的督軍大人們你來我往。刮地皮種鴉片,可算把當地老百姓害苦了。頭些年,張大帥和曹老帥兩係大戰,停戰之日,熱河被劃歸張大帥管轄,作為補償,張大帥也不再覬覦北京城,兩下裏算是化幹戈為玉帛。然而表麵上兩撥人馬稱兄道弟來往不絕,暗中卻都招兵買馬積草屯糧,烏眼雞似的恨不得再大打出手。

熱河督軍是東北鼎鼎大名的虎將軍,此人乃張大帥的把兄弟,戰場上英勇絕倫,平時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大字不識幾個,也辦不了公務,且不喜歡塞外荒涼,雖然就任熱河督軍,卻一直率領精銳,駐在東北給張大帥看家護院。奉係隻好任命了幾個文官來治理,虎將軍也不願放棄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便在當地設置了警備隊替自己看守老窩,平時雖不怎麽管當地的大事小情,可沒他的發話,誰也不敢胡亂拿主意呢。

周少鵬帶著董無忌、大頭、小伍問了幾個人,才轉到都統府大街,原先的熱河都統署,現而今成了警備大隊的隊部。門口幾個叼著煙卷的大頭兵眼瞅幾人過來,嚷嚷道:“站住站住!幹什麽的?”

周少鵬器宇軒昂道:“我們是北京來的,要見你們警備隊長。”

幾個大頭兵上下打量幾人一番,撇嘴道:“北京?要是奉天來的好說,北京來的,等會吧!”

周少鵬一瞪眼沒等說話,大頭湊過來笑嘻嘻一人塞了一塊大洋,小聲嘀咕幾下,有個當頭大胡子的進去稟報了。董無忌笑道:“周處長,還是咱的法子管用吧?你那副公事公辦的臉且得收一收呢!”

工夫不大,大胡子出來點點頭:“我們大隊長有請!”

四人這才進了大院。嗬!院子裏頭別有天地,全是青磚壁壘,四周廂房,正中大堂,依然保持著大清風範。足有半畝地大小的院子當中豎著一杆大旗,上頭濃墨寫著個“虎”字。大堂裏擺著桌椅案台,

窗明幾淨,空****的。眾人順著東邊進了個院子,隻見那院子格局不大,上頭也是五間廳堂。

大胡子報告:“隊長,人來了!”

“進來吧!咋?還得我出去請嘛?”隻聽一個豪橫聲傳出來,董無忌立馬提起了心。一進門,幾人就發覺這根本不像個軍官辦公室。好家夥!四壁全是紫檀硬木雕龍鳳紋家具,牆上古色古香的畫卷依次掛了好幾十幅,博古架、書架上密密麻麻擺放著數不清的各色青銅、碧玉、瑪瑙、青金的古玩陳設。大理石大畫桌、方桌、琴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各色禦窯官窯瓶尊杯盤,地上的青花大畫缸裏插得全是犀、玉、象牙軸畫軸,角落裏塞滿了一摞摞的各色絹麵的古書,地上東一堆西一攤的鼻煙壺、玉扳指、琺琅金表、象牙梳子、玉佩、宮扇、如意、玉碗和各種精巧的小件珍玩,連個插腳的地兒都沒有。

董無忌是古董世家出身,打小耳濡目染慣了,一入眼心下大駭:全是珍品!大頭、小伍也被眼前不計其數的古玩珍寶驚呆了,張著大嘴說不出話。屋裏的東西雖多,擺的位置卻根本不通,既不像古董鋪也不像玉器行,說雅不雅說俗不俗,滿眼望去,就跟京城鼓樓西大街那些烏漆麻黑賣舊貨零碎的掛貨鋪和隆福寺地攤差不離。

“進來吧,京城也往咱這旮旯派人啦!啥事呀!”西間的人嗓門大得跟驢叫一樣,一嘴大碴子味兒,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說話那人身量中等,穿著中校軍服,小幹巴臉,招風耳,小黑胡,額頭上貼著塊紗布,兩隻鬥雞眼凶光四射,腿擱在辦公桌上,懶洋洋斜靠在太師椅上,手裏握著個鼻煙壺故作嚴肅盯住了四人。辦公室不大,牆上掛著張大帥半身照,太師椅前有一張新的寫字台,電話滿桌,還擺著一隻流雲百蝠異常精美的紅緞錦盒,裏頭彩光隱隱。南窗下一排西洋沙發,北牆上掛著一幅古畫,看格局比外間屋好些。

“你們是北京哪兒的?咋旮旯到咱這嘎噠來了?有冤告狀可不歸我管。”軍官漫不經心把玩手裏的鼻煙壺,連眼皮都沒抬。半晌才抬頭,“我是承德警備隊大隊長,姓鄭。有啥事別磨嘰,趕緊說!”

周少鵬似乎沒在意他的失禮,忙遞過證件,掏出命令公文說:“這是我的證件,此次我們是奉大總統和曹老帥命令,特來貴處,調查不久前那支文化考察團失蹤一事,請……”

“知道了知道了!”鄭隊長蹺著腿滿不在乎,“不就找那個啥玩

意兒考察團嘛!命令?啥玩意兒命令?有我們奉天張大帥的命令嗎?文化?文化算個鳥!你們巴巴兒跑這兒來,拿這片子和公文嚇唬誰?”

周少鵬臉色陰沉:“我們王大帥說,已經通過電報通知奉天的張大帥,請協助調查,張大帥也回電答應,難道命令沒有傳達?”

鄭隊長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冷笑道:“什麽王大帥曹老帥?全不好使!俺們這旮旯隻認張大帥和虎將軍,隻有他二位的命令在這兒才叫得響!我瞅瞅。”

他在文件堆裏胡亂扒拉出一份文件看了看:“沒錯,是有這麽個事兒。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那請問您如何開展調查工作?考察團出發前在承德哪裏下榻?您派了什麽去調查,有沒有什麽最新消息?”周少鵬立馬追問。

鄭隊長兩眼一瞪:“咋?!你小子這是審問起我來啦!我瞅你小子活膩歪了!媽拉個巴子,這是熱河!不是你們北京城!那麽大的熱河省,丟了十幾個人,幾天工夫就想找著?老子是給你家當差的啊!想挨削啊!老子沒空管閑事!滾犢子!”

周少鵬氣得青筋直爆,沒想到一直狂傲的奉軍如此傲慢跋扈。正要反駁,那個奉軍大胡子賠笑勸道:“隊長,您這是何必呢!醫官不是說了請您靜養。”

“滾犢子!把他們全給我攆出去!你也滾!”鄭隊長大怒,“甭搭理他們,拿著雞毛當令箭,跑熱河撒野來了,讓他們自己去找什麽狗屁考察團!快滾!”

這下一嗆茬兒,眾人都鬧了個大紅臉,周少鵬轉身就走,仨人跟著。剛到門外,董無忌一拉他,擺擺手不顧仨人愕然表情,轉身又進了屋,一臉微笑對著暴跳如雷的鄭隊長說:“鄭隊長,有個事兒我忘了告訴你。”

“嘛玩意兒?你他媽誰啊!有啥資格跟我說話!”

“是,我是沒資格,不過不告訴你,你就成了大棒槌!”董無忌一指他舍不得放手的鼻煙壺壞笑道,“你這壺是假的!回見了您呐。”說罷扭頭就走。

鄭隊長傻愣愣一怔,張了嘴呆住了,片刻大喊:“胡子!大胡子!快,快把那幾個人追回來!不,把那個賊漂亮的小夥,請,請回來!”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大胡子,看看前倨後恭的大隊長莫名其妙,趕緊小跑追了出去。

承德街裏最大的酒樓名曰鬆鶴樓,跟二仙居一樣馳名遠揚,打前清那會兒起,便是王公貴胄、富商大賈們到承德府吃美食必來的館子。門上描金的匾額已然塵土覆蓋,依然沒擋住南來北往愛吃的饕餮老客們的腳步。今兒不同,樓下盡自滿座,樓上卻是一片肅靜,連掌櫃的都目瞪口呆嘖嘖稱奇:從不輕易跑到外頭吃飯的暴虐傲慢的警備隊鄭大隊長,此刻正陪著四個穿戴不俗的年輕人在雅間裏談笑風聲,本店伺候的人一個不用,執壺勸酒的都是他的大胡子馬弁。

“好嘛!那四位好大的勢派!連熱河省各廳長見了鄭隊長都嚇得腿肚子轉筋,今兒這是唱的哪一出?夥計,可得小心伺候啊!趕緊去後廚催催,叫他們手腳都利索點!”掌櫃的低聲吩咐。

小夥計一縮腦袋:“得嘞!掌櫃的,您就放心吧,誰敢拿腦袋開玩笑?!”

此時,樓上的鄭大隊長已然喝了酒,滿臉通紅眉開眼笑吐沫星子橫飛,摟著董無忌稱兄道弟說:“哎呀,我說兄弟呐!你就是我親兄弟!你咋不早來啊,不是我埋汰這旮旯的人,連個看古董的都沒有!那些老頭見了我嚇得瞎咧咧,嘴裏跟塞了驢毛一樣,盡說些咱聽不懂的話!唉,誰叫你哥我是大老粗呢!大胡子,給咱兄弟倒酒,倒滿啊!”

大頭肚裏偷著樂,小伍默然。周少鵬沉著臉氣鼓鼓的,望著方才還跋扈囂張的鄭隊長跟嬉笑自若的董無忌有說有笑,他絞盡腦汁也鬧不明白,這人屬狗臉的,怎麽說變就變,倆人刹那好得跟一個媽生的一樣,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桌上全是有名的本地佳肴:五香鹿肉、大炒山雞卷、平泉凍兔肉、青龍黿魚、燒麅子、紅燜鹿尾,中間一個什錦八仙火鍋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周圍一溜粉彩小碟子裏擺放著麅子肉、山雞脯、野兔肉、冬筍、口蘑、青椒。旁邊還有一個小桌,上頭擺滿了本地有名的點心:油酥餑餑、燒麥、二仙居碗坨兒、蓧麥麵小餅、南沙餅、鮮花玫瑰餅,五顏六色引人垂涎。

董無忌和大頭毫無顧忌,提著筷子大快朵頤,吃得一臉熱汗。大頭煞有介事吹噓道:“隊長!您這事兒啊,包在咱小爺身上!他打小就生在古董堆裏,三歲讀書,五歲就會看各種珍寶瓷器,八歲,咱還撒尿和泥呢,人家就被段大帥請進府裏鑒賞古玩。甭說天下九州見過的,就是沒見過的珍玩寶物,都能給你說出個四五六!”

“是啊?!”鄭隊長鬥雞眼瞪得銅鈴大小,咧嘴大笑,“哎呀媽呀!你真叫老哥賓服!俺十五歲當兵上戰場,鬥大字不認識幾個,就佩服讀書人!快,再幹一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又擦了把熱汗,董無忌這才擱下筷子,衝他笑了笑:“鄭老哥,您不就想往上送點古董珍玩作晉升的禮物?這不難,小弟願意效勞。”

鄭隊長咧嘴拍拍他肩膀:“不錯啊兄弟,咱也跟隨大帥南征北戰多年了,現在才是個中校!這不,好容易靠著我大侄媳婦的二姑媽的三小姨嫁了我們虎將軍做九房姨太太,才被派了這麽個差事,弄到熱河做了警備隊長。唉,老哥我年紀也大了,實在不想坐在熱河這旮旯吃沙子,想調回去吧,上頭不搭理咱,想往上升一升呢,誰叫咱上頭沒人!最近呢,張大帥過壽,虎將軍的小兒子滿月,奉天幾個老將那裏也得打點打點,我想活動活動。可從行宮裏找來那麽些玩意兒,咱一腦袋高粱花子,看不懂呐!”

董無忌在京城活了這些年,雖然才十幾歲,可打小跟隨父、祖來往見識的都是王公親貴、顯官大員,內而各部總長,外而督軍省長,耳濡目染,這些人蠅營狗苟暗地裏的醃臢事兒門清兒。知道這小子為了升官送禮,遇上難題,因此董無忌胸有成竹問:“鄭老哥,甭著急,老弟來了,保管這事萬無一失。那盒鼻煙壺帶來了嗎?”

“帶來了,帶來啦。快叫我老弟瞅瞅。這是預備好送給張大帥的壽禮,可咱看不懂!”一揮手,大胡子解開杏黃綾子包裹,捧過來那隻流雲百蝠的錦盒,一掀象牙別紐,登時瑞氣隱隱。三十六枚鼻煙壺全是銅胎鎏金畫琺琅,一瞅就是當年大內造辦處不惜工本做出來供禦前賞玩的物件。

董無忌順手拿起一個仔細看了半天問小伍:“伍哥,你瞧瞧。”

小伍雙手接過去皺眉細觀:鼻煙壺底子為灰白色,用海藍色勾出輪廓紋理,麵上開光,上麵是工筆細線勾出來的花鳥花木,填的是大紅、寶藍、豆綠、真紫色的琺琅料子,一律平塗細抹,絲毫不見砂眼。而山石、花葉、樹木筋脈全是用真金細線勾描出來的,五顏六色濃豔豪華,富麗堂皇中透著秀雅大氣,加上秀美壺身和大紅寶石嵌金絲蓋,流光溢彩小可盈握,絕然是雍乾兩朝的精品。

小伍翻過底款一瞧,果然是篆書“乾隆年製”四個字,便憨厚笑笑:

“小爺,這物件是寶貝,我可看不懂。您見識的多,您給說說。”

董無忌接過鼻煙壺指點道:“這物件,叫銅胎鎏金畫琺琅,原先中土沒有,是大清康熙年間從外洋進口的技藝。雍正年間宮廷皇室大為流行,雍正爺喜歡精巧玩意兒,特意下旨造辦處製作出比西洋琺琅料子色彩更為鮮豔多姿的釉料。乾隆年間,宮中更是大興,乾隆爺是個喜愛奢侈富麗別出心裁的,所以此物有金胎、銅胎、玻璃胎、瓷胎……”

董無忌也不看眾人,指著鼻煙壺滔滔不絕,把鎏金畫琺琅的來曆源流、技藝特點、傳承、寶貴之處說了個明明白白,聽得鄭隊長和大胡子一愣一愣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剛才那點矜持勁兒早扔到爪哇國去嘍。

“我老弟不愧是古物世家出身!太叫我賓服啦!不過,這物件既然如此寶貴,老弟怎麽說是假的呢?”鄭隊長疑問道。

“老哥,您有所不知,我們中國工匠做東西,會把詩書畫藝結合在一起,還得用吉祥數字,比如這盒鼻煙壺有三十六枚,就是天罡之術,最是神妙至尊,如果是三十枚,那就是一月之數,前朝時國家豪富,講究雅貴,主人每天換一枚鼻煙壺,一邊使用一邊鑒賞,這是大貴大富的主兒才能做到的。您瞧瞧,這三十六枚鼻煙壺雖然畫得差不多,可每一枚上頭的花鳥都稍有不同,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這就是咱們老中國古董文化的深厚了。”

“嗯嗯,老弟接著說。”鄭隊長吸著涼氣摸出兩枚裝模作樣欣賞。

董無忌說:“這鎏金畫琺琅就是因為料子金貴,所以外工即便仿製,也沒這麽精美漂亮的。製造琺琅料和燒製器物,最忌諱有砂眼,越是釉料細膩,工藝精湛,填料燒製後越是平靜如水,發色濃豔,且內廷製造器物有皇家風範,不惜工本,用的金子大多數是九成九的赤金。不用我說,你瞅瞅這幾枚。”

說著話董無忌指點盒中的幾枚。鄭隊長拿起來貼在鬥雞眼上左看右看,果然有些極其細微的小斑點,不注意幾乎看不出來,上頭金色也黯淡無光。“哦,原來如此!這一枚就是我剛才手裏拿的那枚,老弟你不說,我是瞪眼瞧不出來呀!佩服佩服!比承德這旮旯老頭子說的又脆又明白!那些老癟犢子,比我老弟差老鼻子啦。可是,這鼻煙壺不對,其他物件老哥我也不懂,你就費費心,給老哥掂對幾件!”

董無忌憑著回憶,給鄭隊長指點了幾件他辦公室的古董珍玩,果

然令他異常滿意,拉著他的手當時就要磕頭拜把子。“老弟啊,甭說了!咱雖是大老粗,也知恩圖報。這盒鼻煙壺,你要不嫌乎,你就拿著,當老哥我送你的見麵禮兒。你說的那事,要咋幫忙,說!老哥給你辦!”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哈哈。”董無忌壞笑一聲,接過了黃綾包裹,故作皺眉,“可考察團失蹤這事兒太大,我怕麻煩老哥,影響了老哥前程……”

“啪!”鄭隊長一拍桌子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弟,你是我親弟!你爹就是我爹,你爺就是我爺!你也太小瞧哥哥我啦,不就是失蹤了什麽考察團,全包我身上。熱河這屁大點地方,都是咱說了算呐!你啊,就在承德好好玩幾天,吃喝嫖賭抽,都掛我賬上,老哥我派人給你找。找得著找不著,都算哥哥我的!咋樣?”

周少鵬氣得鼻子快歪了,好嘛,這是來辦案子還是旅行?那麽大的事兒,董無忌少爺羔子似的大說古董,對案子閉口不談。鄭隊長一肚子升官發財心思,這算什麽事兒。他瞅著談笑自若的董無忌,隱隱覺得這小子沒憋什麽好屁。

“那我先謝謝老哥了!”董無忌心滿意足抱拳作揖。

酒醉醺醺的鄭隊長大叫:“大胡子!”

“有!”

“傳我的命令!通知咱的熱河警備大隊、各地警備分隊、承德警察總署、各地分局,即刻搜索北京城來的文化考察團失蹤人員!不能有片刻延誤怠慢!有任何考察團消息立即報我!違令者軍法處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