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陇原省公安厅刑事技术部门的机器设备比较先进,敏感度更高,白金专案组决定,让技术人员张建新到公安厅刑事技术处做试验。
8月下旬,张建新在利用DNA进行排查比对时,发现犯罪嫌疑人数据库里有一个血样,与“8?05”案件现场提取的血样DNA细分数据比中,说明两者为同宗关系。
他连忙把比中结果报告给陇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付明华。
付明华让张建新先不要声张,一定要仔仔细细再比对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最终,张建新确定,这两个数据是比中关系。
这名犯罪嫌疑人姓郑,祖籍是芸州市榆东县海兰镇。
付明华让老刑警石海岩立即带人到海兰镇。
经过走访,石海岩了解到,郑姓在海兰镇是个大姓,家族人丁兴旺,并设有祠堂。
石海岩了解到这一情况后,来到郑家祠堂,和正在打扫的郑老爷子聊了起来。
郑老爷子很健谈,告诉他,郑家出过五品官,还有好几个举人,并指着桌案下面的一摞书说:“那是我们郑家的家谱。现在有家谱的人家可不多。我们郑氏家族一直讲究礼义,所以福德深厚、源远流长啊!”
石海岩说:“是啊,是啊!您这家谱,我能看看吗?”
说着,他走过去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你有姓郑的亲戚朋友吗?要是有的话,可以买一本回去给他们看看。”
“有啊!”
于是,石海岩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本郑氏家谱。按照家谱,很快理出了与犯罪嫌疑人同一年龄段的男子十二人,其中四人在榆东老家,两人在白金市打工,其余在外省务工。
8月28日,专案组统一行动,白金和榆东警方兵分两路,查找白金和榆东的六名男子。
石海岩负责排查在白金市打工的郑少勇。
郑少勇五十一岁,2014年从榆东县搬到白金市,和妻子承包了一所职业学校的小卖部。他的两个孩子都已大学毕业,各自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大儿子结婚后定居在成都,曾打电话让他们两口子搬去成都一起住。郑少勇的爱人舍不得小卖店的生意,迟迟没有动身。
郑少勇身高一米七六,身强体壮,上半身微微有些前探,走路时一颠一颠的,正如足迹专家谢老分析的那样。他头发微卷,夹杂些白发,长方脸,浓眉大眼,看上去一副憨厚的样子。
他妻子性格开朗,声音洪亮,一见到石海岩走进小卖店,就立即热情地招呼起来。
石海岩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收银台后边的郑少勇,走过去给他看了证件。
“你是郑少勇吗?”
起初他没吭声,后来“嗯”了一声。
“有点儿事需要你配合一下。先摁个指纹,然后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石海岩边说边掏出模具,让郑少勇摁了指纹。
接着,他拿出九案侦办组统一下发使用的指纹样本进行了人工比对。凭着多年的经验,他意识到指纹比中了。
他开始冒汗,但强装镇定,对郑少勇说:“行了,跟我们走吧。”
接着,他冲着站在门口的民警赵顺聪喊:“小赵,进来!”
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心领神会。
郑少勇说要进屋换件衣服,拿上了烟和打火机。石海岩立即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屋子大概有十平方米,里面既住人又做饭。菜板上赫然放着一把锋利的菜刀。
郑少勇的眼睛不时地瞟向菜刀,磨蹭了一会儿,才换了件蓝色条纹的T恤衫,跟着石海岩他们出门上了警车。
来买东西的学生问出了什么事,郑少勇的妻子说:“没事没事,就是让他去配合配合。”
到了白金市公安局,采集了指纹、足迹和DNA后,郑少勇被带进了讯问室。
指纹比对的结果最先出来,经过复核,认定郑少勇的指纹与案发现场提取的指纹同一。
坐在审讯椅上,郑少勇突然用头撞向金属环,企图自杀。
石海岩立即带人送他去医院缝合包扎。
之后,郑少勇提出不允许媒体采访,不希望被报道。他说,两个儿子能有今天的生活不容易,希望不要影响他们的前途。
他的记忆力很好,并且看过媒体上刊登的“8?05”案件介绍,所以按照每起案件的代号,把时间、地点、细节、被害人的体貌特征等说得十分详细。
郑少勇说,他从手机上看到公安部重启侦查的消息后,心里感觉很不好。他曾多次劝老婆和他一起到成都投奔儿子,离开这里。这么多年,白金曾发动过几次大规模的排查行动,主要是采集指纹,但他都因为不是白金的常住人口而成功躲过了。他后来去漠北、青海等地打过工,有的案子是在打工期间回家休假时作的。
他确实有一双鞋,只有作案的时候才会穿,穿完后拿回家洗干净了收起来。
他出去作案,有时乘坐长途车,有时骑自行车。有时他坐到一半就下车,然后走路。他说,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警犬追踪。他看过《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面写的警犬非常厉害。他每次作案都会穿黑色或蓝色的衣服,这样身上有血也不是太明显。至于他拿的受害人的相册和切割的人体器官,都被扔到了回家途中的河里。他说当时也没有想什么,就是想这么做,但是这些东西不能带回家,所以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欣赏”后扔掉了。
据他交代,基本上都是下了长途车后,在附近的市场里物色人选。被他选中的人,从身材到相貌都是比较出众的。他先是尾随她们,等她们掏钥匙开门的瞬间,就直接推进屋里,然后用刀控制住她们。她们一般都不怎么反抗,因为他说他是来“借钱”的。但他是一头外表憨厚的狼,她们以为他拿了钱就会走,所以比较配合。
郑少勇全交代了,总队长付明华兴奋地给关鹤鸣打了个电话。
关鹤鸣嘱咐他,一定要做好后续的审讯和看押工作,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随后,铺天盖地的新闻席卷而来。“据接近警方的内部人士透露”成了高频句子,很多人都为这起惊天案件的破获津津乐道。
受到纪律的约束,罗牧青只在第一时间发布了破案的消息。然后,她接到通知,由于案情重大,需待案件进入诉讼程序,才可以进行深入报道。
人们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才破案、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能破案。
一些媒体记者为了博人眼球,获取点击量,将犯罪嫌疑人妻儿的名字、履历和照片全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有的人认为郑少勇罪大恶极,光处罚他一个人实在不解恨。面对媒体的声讨,他的两个儿子相继被迫辞职,把母亲从白金接走,离开了陇原省。
朱会磊愤怒地发微信给她:“这就是现在的记者招人烦的原因。”
罗牧青感到委屈,却无法辩解。
她给程风发微信,问他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程风回复说还在国外。
她问他,看到关于郑少勇的报道没有,程风没有回复。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回复她。
她很沮丧。他应该能够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吧,可是连一句安慰或劝解的话都没有。
她不知道在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程风每天还会在早上和晚上问安,但不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分享见识了。
接连两天,罗牧青都没有接到程风的微信。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依然没有回复。
她拨打语音电话,没有人接听。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是程风不愿告诉她的。可她对程风的家人、朋友一概不知。程风是个自由创作人,没有固定的工作单位。
罗牧青无计可施,感到很恐慌。
9月1日,邱实通知罗牧青第二天出发去安平。
晚上,罗牧青看着手机上程风的头像,最终还是决定再发一条信息试试。
她告诉程风,自己要出差。
这回,她居然收到了回复:“不能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
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复:“有点儿事情,以后告诉你。”
她又问:“有空儿吗?能不能语音聊一会儿?”
他回复:“好的。”
他仍是温柔地对她,她放心了。他问她最想去世界的哪个地方,最爱的是哪个地方。她说:“最想去地球的两极,最爱的是你最爱的地方。”
程风默默地哭了,挂断了语音通话,给她发了微信:“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如果有如果,他会安静地顺从一切,等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