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美國後,杜傳宗前後三次夢到在中州師大的芙蓉湖見到女兒。
第一次是剛剛接到女兒的死訊時。掛斷陳芳雪的電話,走出機場,鑽進租來的車裏,沿著一號公路向北開。一邊是海,一邊是山,降下車窗的同時把油門踩到底,腥鹹的海風撞到臉上。
雙手緩緩鬆開方向盤,同時閉上了眼睛。猛烈的撞擊如期而至,隨即墜入一片黑暗。
“救命!救命!”
黑暗中傳來女兒的喊聲。杜傳宗急忙循聲跑去,看到她在一攤死水中掙紮。身子已沉入水下,一隻手伸出水麵揮舞,手腕上的紅繩宛如一道刺目的血痕。
第二次是在做完腎髒移植手術後。病房中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床頭監護儀發出有節奏的嘀嘀聲。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啜泣聲,走出去看,發現女兒正蹲在牆角傷心落淚。
“沒事的,爸爸會好起來的,爸爸不會有事的……”
女兒起身,腰側竟有一個透明的深洞,正向外汩汩滲血。她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自己隻能在後麵緊緊追趕,一晃便追至了湖邊。陳芳雪不知怎的出現在麵前,手中捧著一個大號保溫杯。她將保溫杯中的**傾倒在湖麵上,整個湖水立刻變得血紅一片……
第三次是得知宋光明刺殺行動成功後。在網上搜到現場照片,確認倒在血泊中的正是陳芳雪。杜傳宗忘記醫囑喝得酩酊大醉,桌上的傳真機突然吐出紙來,上麵隻有兩行字:“早死早托生,大家都輕鬆。”
兩行字倒也罷了,關鍵還是女兒杜娟的筆跡。
扯下來撕成碎片,碎片卻化作炸開的焰火,落在冰封的湖麵上。
“爸爸,你為什麽不來救我?你答應過我,我們相依為命,你不會扔下我不管……”
她站在那裏,腳下是個紅色塑料袋。
十二年,快十三年了。杜傳宗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那座人工湖的樣子,可夢中的一切卻無比清晰。湖心亭、太湖石、岸邊的楊柳和芙蓉、夜空中的焰火和冰麵的倒影。十二年間他再沒到過湖邊,幾次到師大辦事,也特意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