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永成伸手攔住了素心姑娘,李守心在旁邊哭笑不得,有心勸開對方,哪知道顧永成十分癡情的很,竟然對他說道:
“你怎麽能夠這樣?
你這個人就是太自私了,為了自己發財,為了自己能夠攀上馮寶那棵大樹,不惜犧牲素心姑娘,你這樣做,實在是令我失望,從今以後我和你斷絕往來,再也不願意和你這等小人來往,隻是你把這素心姑娘還我!”
李守心當時就火了,幾乎是指著顧永成的鼻子罵道:
“我怎麽就是小人?
你有沒有問過素心姑娘的意願,你憑什麽斷定素心姑娘不想去,你又憑什麽認為馮寶那裏就是火坑,在你眼裏,那的確是一個火坑,好端端的姑娘誰會去那裏,給多少錢也不能去!
可你有沒有想過,素心姑娘怎麽看待這件事情?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素心姑娘偏偏要找馮寶來鬥琴,你真的以為鬥琴真的是偶然的嗎?
你憑什麽這樣臆斷人家,你又憑什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評論他人,素心姑娘的未來,有他自己的設想,你大可不必,杞人憂天,妄自菲薄了,至於你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本來石大人那裏已經跟你爭取到真諦大典的名額全國也不到三十個人,你卻棄之如敝履,我實在不明白,你有什麽可高傲的,真的想學那鯉魚,龍門一跳,過江之鯽千千萬,憑什麽皇上就看中你?
你不就是端著讀書人的那股子高傲勁兒嗎?
跟我走了那麽遠的路,還是一點見識也沒有,枉你也算是心學門人,直到現在你也沒有看出來,素心姑娘根本無意於你,你實在太高看你自己了,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問問素心姑娘,本人到了這個關鍵的時候,他到底想去還是不想去呢?”
顧永成被他這連珠炮的發問,一下子有點搞懵了,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問素心姑娘: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去馮公公那裏要知道那個閹人,雖然是多才多藝,可你要想清楚啊,哪個女人願意嫁給太監?”
接下來素心姑娘的回答,不光是震碎了,顧永成的三觀,就連李守心都歎為觀止:
“先生一番癡情,素心領受了,隻是我根本不值得你如此多情,馮公公能夠看中我,是我的造化,哪敢談婚論嫁?
對於我這樣的女人,隻想伺候馮公公,他不嫌棄我,我就已經阿彌陀佛了,至於先生的垂愛,實在是折煞小人了,馮公公那裏我是巴不得去的,實不相瞞,我從小到大練習琴藝,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跟馮公公雙宿雙飛!”
顧永成聽到這番話,當場就驚呆了,連忙搖著素心姑娘說道:
“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怎麽會是這樣?”
也直到這時,素心姑娘完全托出了實情:
“顧先生,正如蘭芝先生所說,我的劫隻能我來渡,別人替代不了我,我養父原本是浙江巡鹽史胡榮華,為了訓練我的琴藝,從小就拜名師,花費不少,在我身上投來的銀子,真的是已經是過千過萬,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把我送給馮公公,有朝一日能夠讓我的養父官複原職重新撈到巡鹽史這個肥差,至於我本人當然是願意的,我自己的父母也不過是貧苦鄉民,根本養不活我,我也不願意回去,再過那苦寒的生活,我本是一個草芥之人,微不足道的性命,根本不值得大人為我掛懷,到了馮公公那裏,能夠得到錦衣玉食的生活,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歸宿,我出身賤籍,這輩子也不可能登堂入室,至於嫁給小民,我又心不甘情不願,我也不願意讓我的後代,永遠無法翻身!”
素心姑娘說這番話時,一直麵無表情,就像臉上戴著一個麵具。
可他越是這樣,不光是看得離手心心碎,就連旁邊的顧永成,不住的哀歎:
“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不如你嫁給我……”
到了這份上,素心姑娘才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實不相瞞,當初我也想來著,想著顧先生若是能夠在征辟大典裏能夠得到一官半職,我也就從善如流了,奈何顧先生眼高的很,根本不屑於這樣的出身,我的那點小小心願,也就完全滅絕了,所以,蘭芝先生今天來叫我,我當然是心甘情願的,願意去你就不要再攔我了,這本來是兩全其美的事,你又何必如此苦苦攔我呢?”
這一番話說完,顧永成當場呆若木雞直到李守心領著素心姑娘遠。去他才從背後大叫道我若是參加征必大典,能夠得到一官半職,你可否願意從良嫁給我呢?
素心姑娘回過頭來笑盈盈的說道,“那還是等你有個一官半職再來說吧,年華易逝,我實在是不願意空等空耗青春。”
“那就一言為定了,到時候你千萬得回來啊!”
李守心懶得理顧永成在背後大喊大叫,等著車夫趕著馬車將他和素心姑娘再次到達馮府的時候,天色就已經黑了。
這個時候那個門子有些著急的連忙過來給他請安對他說道,大人你這一趟可跑的太遠了,我們等你等了好半天啊,馮公公都在服務裏等得有些著急了,不斷的催我過來問。
李守心連忙再三道歉:
“素心姑娘非要說給他的琴調一調音,這麽一調就耽擱時間了,實在是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身邊的張京也連忙過來催促:“啥也別說了,趕緊去吧!”
你首先連忙跳下馬車,在他和車夫的攙扶下,素心姑娘抱著情,緩緩下了馬車,張京連忙攔住問道,你就是那個素心姑娘。
素心姑娘點點頭,這個時候張京非常不客氣的說道:
“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現,該說不該說什麽,想必你自己心裏也早已有了譜,不用咱家教了吧?”
素心姑娘非常客氣的回答:
“有勞公公了,奴家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說著話,一行人便來到了馮公公的府上,馮保的府邸真的是堪比豪華,他已經獨占鵲巢,大門上還寫著陳府的字樣兒,李守鑫看了一眼,剛開始還有一些詫異,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原來這個府地本來不是馮寶的,應該是陳洪的。
陳洪一倒黴,皇上就已經命令錦衣衛抄了他的家,萬萬沒想到,馮寶正如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得到了皇上的信任,陳洪的府邸就賜給了馮寶。
此時的馮寶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可是李守心明白,就連這個府邸將來也有可能不是馮寶的。
冤冤相報何時了?
恐怕此時的馮保,沒想到的是僅僅在十餘年之後,似曾相識的一幕重新上演,隻不過主角已經換了。
張京已經替代了馮寶,受到萬曆皇帝的寵愛,這座府邸也賜給了張京,而馮寶本人,也被打發到了南京,不過比陳紅的結局要好一些,得以在南京老死,也算得了個善終。
而笑到最後的張京,恐怕也不會想到,就在短短三年後,他居然也受到了張居正的連累,也受到倒張風波的波及,最後的下場比馮寶還要慘,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世上的事兒,誰也別笑話誰,指不定誰比誰死的更難看呢。
馮寶紅光滿麵,站在二門外迎接,一見李守心,一身銀狐皮,哈哈大笑道:“老夫如果沒猜錯的話,您就是那位義商了,難得你如此有心,竟然把素心姑娘也替我找來了,我的幹兒子,張京對我說,他孝敬的那六萬兩銀子裏,有絕大一部分是你的,這可怎麽好意思,來來來,裏麵請,從今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你放心,誰敢為難你,就是和老夫過不去,和老夫過不去的人,不是咱家誇口,而今除了皇上,太子爺,咱家還真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說到這裏,他仰天哈哈大笑,旁邊的張京也趕緊奉承:
“李兄,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幹爹從小看著太子爺長大的,將來的天下必定是太子爺的,實不相瞞,您孝敬的那點錢,我都如實轉交給了幹爹,您放心,隻要傍上幹爹這棵大樹,在這大明朝,哪個不開眼的敢惹咱?”
“以後萬望宗主爺多多照顧,您放心,還按著之前的規矩給您孝敬,您看成嗎?”
李守心之所以說出這番話,就想試探馮寶的底線,他孝敬給陳洪的足足占了七成股,隻是不知道,這個數馮寶會不會滿意?
到了人家的門上,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
馮保就是跟自己要九乘九的利,自己也得答應,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現在自己的身份隻是一介草民而已。
馮寶隻是擺擺手,這個舉動反倒讓他心裏一驚,莫非這個馮寶比陳洪還要黑?
“不不不,我可不要那麽多殺雞取卵的事情,老夫可不幹,你都孝敬了老夫了,你吃什麽喝什麽,這樣吧,每年你隻需給我孝敬這個數,五萬兩銀子就夠了,細水長流嘛!”
馮寶說著,又看向了素心姑娘,笑嘻嘻的問:
“素心,你說這樣算公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