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目金剛

字體:16+-

寨子落在大山裏和白雲上,人們常常出門就一腳踏進雲裏。你一走,前麵的雲就退,後麵的雲就跟,白茫茫雲海總是不遠不近地團團圍著你,留給你腳下一塊永遠也走不完的小孤島,托你浮遊。

小島上並不寂寞。有時可見樹上一些鐵甲子鳥,黑如焦炭,小如拇指,叫得特別焦脆和洪亮,有金屬的共鳴聲。它們好像從遠古一直活到現在,從沒變什麽樣。有時還可見白雲上飄來一片碩大的黑影,像打開了的兩頁書,粗看是鷹,細看是蝶,粗看是黑灰色的,細看才發現黑翅上有綠色、黃色、橘紅色等複雜的紋絡斑點,隱隱約約,似有非有,如同不能理解的文字。

行人對這些看也不看,毫無興趣,隻是認真地趕路。要是覺得迷路了,趕緊撒尿,趕緊罵娘,據說這是對付“岔路鬼”的辦法。

點點滴滴一泡熱尿,落入白雲中去了。雲下麵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似與寨裏的人沒有多大關係。秦時設過郡,漢時也設過郡,到明代“改土歸流”……這都是聽一些進山來的牛皮商和鴉片販子說的。說就說了,山裏卻一切依舊,吃飯還是靠自己種糧。官家人連千家坪都不常涉足,從沒到山裏來過。

種糧是實在的,蛇蟲瘴瘧也是實在的。山中多蛇,蛇粗如水桶,蛇細如竹筷,常在路邊草叢嗖嗖地一閃,對某個牛皮商的滿心喜悅抽上黑黑的一鞭。據說蛇好**,即便被裝入籠子裏,見到妖嬈婦女,還會在籠中上下頓跌,躁動不已,幾近氣絕。取蛇膽也不易,據說擊蛇頭則膽入尾,擊蛇尾則膽入頭,耽擱久了,蛇膽化水,也就沒用了。人們的辦法是把草紮成婦人形,塗飾彩粉,引**蛇抱纏遊戲之,再割其胸取膽,那色膽包天的家夥在這一過程中竟陶陶然毫無感覺。還有一種挑生蟲,春夏兩季多見,人一旦染上蟲毒,就會眼珠青黃,十指發黑,嚼生豆不腥,含黃連不苦,吃魚會腹生活魚,吃雞會腹生活雞。在這種情況下,解毒辦法就是趕快殺一頭白牛,讓患者喝下生牛血,對滿盆牛血學三聲公雞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