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目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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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丙崽指著祠堂的簷角傻笑。

簷角確實沒有什麽奇怪,像傷痕累累的一隻欲飛老鳳。瓦是窯匠們燒製的,用山裏的樹,用山裏的泥,燒出這隻老鳳的全身羽毛。也許一片片羽毛太沉重,它就飛不起來了,隻能靜聽山裏的斑鳩、鷓鴣、畫眉以及烏鴉,靜聽一個個早晨和夜晚,於是聽出了蒼蒼老態。但它還是昂著頭,盯住一顆星星或一朵雲。它肯定還想拖起整個屋頂騰空而去,像當年引導雞頭寨的祖先們一樣,飛向一個美好的地方。

兩個後生從祠堂裏抬著大鐵鍋出來,見到丙崽不禁有些奇怪。

“那不是丙崽嗎?”

“渠的娘都死了,渠還沒死?”

“八字賤得好,死不到渠的頭上。”

“怕是閻王老子忘記了。”

“聽說渠從崖上跌下來,硬是跌不死。我就不信。”

“再讓他跌一次,如何?”

“這個小雜種,上次還吃粽粑。”說話者是指丙崽曾經榮任大仙,享受過特殊優待,因此氣不打一處來。

“就是,我們都吞糠咽菜,渠當了官嗬?還可以吃粽粑,隻怕還要八道酒席?”

兩個後生放下鍋,大步闖上前來,先把丙崽的全身搜了一遍,沒發現紅薯絲也沒發現包穀粒。其中一位本就窩火,見丙崽坐癟了他的鬥笠更是火冒三丈,伸手一抹,根本沒用什麽氣力,丙崽就像一棵草倒下了。另一位抽出尖刀頂住他的鼻尖,唾沫星飛到丙崽臉上:“快,抽自己的嘴巴!你不抽,老子剝了你,煮了你!”

“敢!”

身後冒出冷冰冰的聲音,兩個後生回頭看,是鐵青的一張麻臉。

仲裁縫是最講輩分的,伸出兩個指頭,劍指兩個後生的鼻子:“渠是你們叔爹,高了兩個輩分,豈能無禮?”

後生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地位,想到仲裁縫還是丙崽的伯伯,立刻避開怒目交換了一個眼色,老老實實抬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