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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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現了幻覺,一眼識破了他們的狼子野心。他們當然是串通了要算計我。他們吃飯時說笑如常,故作輕鬆,明明是在掩蓋什麽。我的臉盆不見了,似乎與屋簷下的兩隻麻袋有關係。麻袋準備用來裝什麽?裝了以後是否要往河裏扔?第二天,我發現麻袋居然不見了,但多了一些草繩,那麽情況當然更為可疑。草繩準備用來捆什麽?什麽東西才需要捆綁或者緊勒?

終於,我一舉揭穿了孝矮子的真麵目。我沒唱歌,他為什麽要誣我唱歌?我沒睡覺,他為什麽要誣我睡覺?還說我假裝睡覺?還說我假裝睡覺時撓了鼻子?

就在他氣急敗壞即將出手的刹那,我一扁擔打掉了他行凶的鈀頭,撲得他屁滾尿流往坡上躥。小雜種,哪裏跑?我揮舞扁擔追上去,隻是不知何時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

從人們嘴裏得知,我當時如有神助,再尖的碎石也能踩,再寬的水溝也能跳,結果從兩人來高的斷崖飛下來,把自己當成了一隻鳥。我的腿上因此拉開了一條大口子,一個大腳趾翻了甲蓋,血肉模糊。

不過,人們說幸好這重重一摔,把我身上的勾魂鬼摔掉了。梁隊長找來鮮牛糞,擦揉我的胸口,又把陳醋燒開,加上幾口唾沫,灼燙我的後頸。他還派一個婆娘提一件我的襯衣,到湖邊去敲鑼,到處喊我的名字,加喊“東風”什麽的、“南風”什麽的、“西風”什麽的、“北風”什麽的。吳天保也來過了,看一看我頸後的燙痕,說這家夥挑擔子是不行了,踩水車也不行了,去守夜吧。

我知道這是他的照顧。守夜就是守秋,看守地上正在充漿結實的紅薯、花生、旱稻,防止野物侵掠,算是比較輕鬆的差事,一般隻交給老年人幹。

這樣,我就來到了水家坡,一個經常落雷的地方。這裏的人最怕雷,覺得雷劈者最可憐,小命不保,還名聲可疑,好像做過什麽歹事遭受天懲。自多年前一場雷禍死了三人,太嚇人了,這裏的農戶便陸續外遷,最終留下雜草叢生和斷壁殘垣,還有一片空空山穀。這樣,上百畝田土不能浪費,就劃撥給茶場,成了茶場一塊遠遠的飛地,距最近的工區也有七八裏,算是暫時接受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