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兆林小說精品集長篇卷:綠色青春期

2.公元1968年陽曆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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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朋友無限崇拜地叫了我一聲叔叔,我摸摸他的頭後他竟無比激動地喊起來。媽媽,解放軍叔叔摸我腦袋啦!那聲喊,真正使我的心靈產生了一次跳躍,我分明感覺到,我鮮紅的青春之血在那一刻忽然變成綠色了。

一場短暫而漫長的風暴過去了,我從心靈到肉體到服裝經過這場風暴的撕扯之後都發生了巨變,從頭到腳從裏到外,身上的每一根纖維都是新的。從家帶來的汗泥虱子和頭發中的灰塵被軍營的熱水一夜之間衝洗得無影無蹤,連在家鄉最後喝的那點生水也被滾熱的浴水蒸作淋漓的透汗付諸濁流了。咬破的手指已經愈合,同家人同同學同老師的牽連已經割斷,苦辣酸甜的心情已經歸於平靜,我從四分五裂的虛幻狀態變得具體了,簡單了.集中了。那是走向成熟的過渡點,因而實際上更加幼稚了。不管怎麽說,那變化對於我是翻天覆地的。經濟上物質上不再受翩於家庭,也不再有衣食溫飽的擔憂,由原來被父母稱為兒子被弟妹稱為哥哥被老師稱為學生被社會其它人稱為紅衛兵一變而被稱為幹部稱為戰士被路上的小朋友稱為叔叔……尤其一個小朋友無限崇拜地叫了我一聲叔叔,我摸摸他的頭後他竟對媽媽自豪地喊起來:媽——,解放軍叔叔摸我腦瓜兒啦!那聲喊真正使我的心靈產生了一次跳躍。我分明感覺到,我青春鮮紅的血液在那一刻忽然變成綠色了。我變得大度嚴肅起來,肩上有了沉甸甸的責任感。而這一切變化都是營門帶來的。軍營的大門啊,你是我人生長途的轉折點、裏程碑、分水嶺……直到今天,二十年瞬息萬變的風風雨雨也沒能將我第一眼見到軍營,第一次走進軍營,第一回在鐵打的營房裏做了一個流水新兵的夢那新鮮記憶磨滅。

軍營在我眼裏簡直是一片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