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干食后想想仍然很香,泉水沏的茶味道也不一样。五雷喝一种茶砖,在文火上熬药似的煮,煮下来的茶汤像药汤,喝它解渴去腥腻。
“接着给我们说乌米。”老苗说。
“说乌米。”五雷说。
篝火烤暖落水女人,也烤暖五雷的心,冰冷的山洞岁月,心始终冷藏着,融化从救起这个女人起。情感像一条江,武开不是文开[1],轰然冰释而奔腾。
女人酣睡了一整夜,他坐在身旁陪了一整夜,假若让他陪上一年百年他也愿意。熟睡的女人很开放,有时所有遮盖物都蹬踹掉,什么都露出来,如此细致地看女人平生第一次,沾过女人的边儿,有一两次,都像做贼似的,绝对漆黑的环境下,什么都没看到。
“你快溜(快快)整!”**的女人催促道。
五雷本来经历这种事就很少,缺少经验和胆量,事做得极其草率,事后可供回味的东西几乎没有,女人草草后拿走他一串猴头蘑,奔猴头蘑菇来的女人达到了目的。
有可回忆的东西回忆女人成为五雷的梦想,山洞里别说见到女人,连个雌性动物都很难见到,世界有时残酷得没道理可讲。忽然间,河水漂来一个女人,她奇迹地活过来,现在正睡觉,醒来山洞里有了女人,他终于有了可回味的东西。
女人睡到次日傍晚,她睁开眼睛见到射进洞中夕阳中的陌生男人,直直地望。
“你醒啦?”五雷跟女人说话,舌头不灵活发短。
女人望他,不说话。
“你落到河里……”
女人仍然眼睛都没眨,望着他。
“我带你到这里来,我的住处……”五雷像似对一个亲近的人说话,“你叫什么,从哪里来?”
女人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角流出泪,他紧张起来,不知如何安慰她,一个举动不由自主地做出,用手直接去给她擦泪,她猛然抓住他手,拽到唇边,吻了一下。
这一下足可以使光棍汉怦然心动,顿然有火苗周身乱窜。
接下来女人动作惊人,她扬掉被子,将本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扯巴掉,一丝不挂摆在男人面前。起初,五雷愣怔,后来就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当完全清醒过时,已经疲惫不堪。
女人表示出她的满意,但还是没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说话。”他摇撼她的肩膀问。
落水女人失语的事实他必须接受。
“一个哑女人?”老苗问。
“不是哑巴,她不说话。”五雷的话让人费解,不是哑巴却不说话,“她后来总说两个字:乌米。”
植物乌米,人们熟悉,未授粉的黑穗,如玉米乌米、高粱乌米、糜子乌米,可食用,炒吃、熬吃、蒸吃……也可直接生吃。失语女人说的乌米,又是什么意思呢?
“男孩出生后,她说乌米更勤。”五雷说他理解女人管男孩叫乌米,所以那男孩叫乌米。
“这也不复杂呀,落水女人跟您生了男孩叫乌米。”翁力说。
“不,比这复杂。”五雷声音有些颓然,说。
警察分析他说的复杂,鳏夫救了落水女人,他们在山洞里做着人间男女自然做的事,生了个男孩叫乌米,有什么复杂的。
“很复杂!”五雷强调道。
看来还是复杂,不然他不会说复杂。欧阳志学问:“能说说吗?”
“当然。”五雷却没马上说,沉默一阵后,说,“乌米确实是她带来的,不是我的。”
“你先前说了,”老苗说,“我不太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乌米不是我的。”五雷说。
警察互相望望,相信五雷说的话真实,他们要了解的是,乌米是谁的?这个女人从哪里来。
“她没张罗到哪里去,比如娘家什么的?”欧阳志学问。
“没有。”五雷答道。
“这些年来,也没什么人找过她?”欧阳志学问。
“没有。”五雷说,“连我也觉得奇怪,她总该有个呆的地方?”
“是啊!”老苗说人总该有个来路吧,尤其是她怀那个孩子,总要有个男人跟她……那个男人是什么人,是抛弃了她,还是暗害她,“女人是意外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或是自杀。这三样结果,五雷倾向给人陷害,一般遭陷害的人都隐姓埋名,或装聋作哑。
“你的意思那个女人能说话而不说?”老苗问。
“至少她不是哑巴。”五雷说。
不是哑巴却不肯说话,而且二十年不出话,说也只说乌米这两个字,含意是什么?女人的身世谜团令人迷惑。母亲如此,她的儿子也谜一样失踪,说明了什么?
“她怎么死的?”欧阳志学问。
五雷说山洞损害了她的健康,终日呆在洞里不肯出来,后来见到射入洞里的夕阳──此洞一天中只傍晚可照射进阳光──都头晕目眩,他说:“死去的时候,身上长了苔藓。”
她不是石头怎么会生苔藓?五雷的话有些夸张。
[1]逐渐融化式的江面解冻称文开江,冰层爆裂、冰块堆积重叠的江面解冻称武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