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赵文英说出挑断她脚筋的那个人还真难,尽管事情过去有些时间,至今提起仍心有余悸,看得出这场暴力对她伤害太深,明显在肢体上,铭刻在心里。
“别提它啦!”尽管病房内只有他们三人,赵文英不愿提及那件事。
欧阳志学眼望林小青,求助她。
“文英,”林小青劝导道,“你就这样暗气暗憋啊,公安要为你申冤,不肯讲,咋抓住坏人?”
赵文英微低垂着头,她心里明白警察要逮挑断她脚筋的人,不愿讲还是惧怕?锋刃割她的脚筋阴影始终跟随着,轰赶不走,挥之不去。
“你不要怕,大胆地讲出来。”欧阳志学鼓励她勇敢揭露坏人,说,“他们逍遥法外,还要有人受害,必须严厉打击。”
林小青进行一番说劝,赵文英终于讲出来。
试药人的行当在三江历史不长,它一诞生伴随的是欺行霸市恶人的应运而生,穷大手算是产物。药厂研发新药,必须试药,企业出资由医院来进行,通常医院招试药人做药物毒性试验,人员就地取材,职业卖血者和绝症病人,前者纯粹为挣钱,后者寄厚望新药救命。随着大批新药需要试验毒性,试药人数量大增,医院不得不到学校去招大学生,不过也麻烦,需校长批准三天不上课。
这时穷大手这样的人物出场,他们去社会上找人,也包括跟校方谈,发展下去,他们成了左右这个行当的头,穷大手爬到金字塔尖,成为统治三江试药人一霸。
赵文英成为试药人是自己找的医院,有几个后来者找她介绍,形成了一个女子试药队,还有壮大之势。
“君哥,女子试药队要抢咱们的生意。”小六子说。
“她们有多少人?”
“二十多人,滚雪球……”小六子夸大事实道,目的戳惑(啜惑)他动手。
“头是谁?”
“赵文英。”
赵文英何许人也?穷大手捋一遍道上的人,没有叫赵文英的,说明她是愣头青(鲁莽的人),收拾她轻而易举。
“君哥,你打算咋教训她?”
“你说呢?”穷大手问。
“废了她的腿。”小六子找到了出气的机会。事出有因,一次,小六子坐长途汽车去乡下和赵文英同座,夏天最**的东西──女子的大腿──近在咫尺,有一只手在抓挠他的心,痒疹一样难忍。旅程很长,赵文英昏昏欲睡,忽然大声喊叫:
“你干什么?”
邻座乘客的目光投射过来,小六子十分尴尬。
“你自重点儿!”赵文英斥责道。
小六子理亏,众目睽睽他不敢放肆,暗气憋下来。后来发现她在领几个女人试药,他要报复。穷大手问他咋教训,顺口说出废了她的腿。
穷大手指使手下,也包括小六子在内,残忍地将赵文英左侧脚筋挑断……他问赵文英:“你还跟不跟我抢食?”
“我一辈子不试药了。”赵文英降服道。
“是吗?”
“真的不敢啦。”赵文英腿流血不止,疼痛得不住地抽搐。
“你可以去报警,监狱我进过,再进一次也没什么。”穷大手无赖得充分,“想好啊,你还剩一条好腿呢!”
刑警愤怒,心玻璃一样碎裂,简直像听人在讲一个虚构的故事。残了一条腿的人悲惨在面前,受害者那样羸弱,容忍这件事警察失职。欧阳志学问:
“有个叫乌米的试药人,你认识?”
赵文英不认识,她说试药的人很多,又不都在一家医院。
“你知道穷大手都为哪家医院招人?”刑警问。
“市中心医院,市第二医院……”赵文英说出四家医院,最后说,“好像鞑子香医院也试药,那儿给的营养费补贴最高。”
“你试的是什么药?”刑警问。
“一种治疗忧郁症的药。”赵文英说。
试药人是一个圈子,圈内可能相互交流,刑警问:“其他医院都试什么药?你所知道的。”
“二院试过治疗艾滋病的新药,别的不知道。”赵文英说。
鞑子香医院试药,欧阳志学获得一个价值线索。乌米能否就在鞑子香试药呢?在那里他经历了什么?
“你们真要抓穷大手?”赵文英问。
刑警觉得问话突兀,调查的目的自然为抓嫌疑人,看是否犯罪,他说:“你的指证很关键,希望你站出来指证。”
“文英,你还迟疑什么。”林小青说,她的话很起作用,使赵文英最后下决心不再沉默,赵文英说:
“我指证。”
“你身体这种情况行动不便,我们派人来取证。”欧阳志学说。
“最好晚上来,背着点儿人。”赵文英心有余悸道。
“放心,我们会安排好,同时保证你的安全。”刑警说。
“这下你放心了吧?”林小青说。
赵文英露出笑容,她问:“那个小六子也一起抓吗?”
在长途汽车上耍流氓,摸下大腿并未造成后果,不够治罪就不能抓。欧阳志学说:
“没什么证据他有犯罪的嫌疑,不能随便抓人。”
“弄残我的腿他在场。”赵文英举出最重要的证据,“准是他的道眼,不然穷大手非要挑断我的脚筋?”
应改说有这种可能,摸腿遭谴责是祸端,如果顺从了,也许没有这个后果,可是赵文英维护自己的人身权利没错。
“如果是那样,他也逃不脱。”刑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