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紫童到上海参加IVY的订货会回来,说是坐飞机坐得腰疼,向丘麦良出示了一张按摩券,要求按摩。丘麦良穿件大裤衩,光着上身,力气是有的,只是穴位拿捏不准,把宋紫童弄得又疼又痒。宋紫童干脆让他给推油,顺着腰眼往肩胛推,推了一阵,腰上热哄哄的,很舒服。
宋紫童说,“改天你找间按摩店学学手法,省得我把钱扔美容院里。”
丘麦良一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应该是你去学,也侍候侍候我。”
宋紫童说,“有那功夫我还不如自己开一家店算了。”
丘麦良说,“看来你天生是要当老板的。”
临睡前,宋紫童给自己脸上贴了补水面膜,在**躺下来。丘麦良瞟了一眼说,“你别这样睡着了,半夜我醒来突然看到这么一张吊丧白脸心脏病一准发作。”
宋紫童说,“贴补水面膜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如果我睡着了,你帮忙我取下来。”
丘麦良说,“我不能保证我十五分钟以后是不是还醒着呢,你为了美就坚持十五分钟吧。”
宋紫童说,“你如果心痛我就等十五分钟以后再睡,我刚在哪什么文摘上看了一篇文章,说有一男的打呼噜,所以每天晚上都要等老婆睡着以后才睡,你能不能学学人家的体贴?”
丘麦良说,“好吧,我学人家,尽管我不打呼噜,你放心睡吧,十五分钟后我保证帮你把面膜取下来,绝对不打扰到你。”
宋紫童放心睡了,几分钟就睡着了。丘麦良掐准时间,十五分钟一到,轻手轻脚地把她脸上的面膜揭去,宋紫童没有感觉,大功告成,他刚要熄灯,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
宋紫童猛地睁开眼睛说,“几点了,几点了?”
丘麦良说,“早上七点多,你该起床了。”
他跑出去拿起电话,是宋明聪打来的,“是明聪,有什么事吗?”
宋明聪没搭理他,硬梆梆一句话,“我找姐姐。”
丘麦良只好冲卧室里喊说,“紫童,你弟弟电话。”
宋紫童从**跳起来说,“这么晚才来电话,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丘麦良说,“不急,不急,来我背你。”他把她背到电话机跟前。
宋紫童拿起话筒,刚喂的一声,宋明聪急慌慌的声音传过来,“姐,你快回来一趟吧,阿爸的案子过几天要上庭了。”
宋紫童吓了一跳,转身看丘麦良不在她身边了,才问是什么案子,宋明聪说,“你回来就知道了,爸不让我给你说,我是偷偷出来打的电话。”
宋紫童说,“行了,我一定回去。”挂了电话她马上拨黄通的电话,她想家里如果出了什么大事情,黄通一定是知道的。
黄通已经分配回西隆县林业局上班。他毕业后也曾经想到南安发展,父母双双坚决反对,说趁他们有权在手给他把工作安排好,如果在外边混不下再回来好位置都让别人占了,小县城有小县城的优势,打好基础往上走容易。黄通倒不是被父母说动了,是考虑到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亲朋友好友的也都在县里,大家照应着,回去也好。
虽然很晚了,黄通的手机还是开着的,按照他的说法要想有进步二十四小时必须开机,让领导随时使唤。他果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宋承业是和一个叫韦爱花的女人闹的纠纷,两人相好过一段时间,女人手上有宋承业写的一份保证书,说如果宋承业不娶她的话,烟酒批发店要赠给她,现在是宋承业又和别的女人好上了,韦爱花把他给告了。
宋紫童听个大概,知道这事不小,丘麦良投资的烟酒批发店快易主了。宋紫童偶尔会给父亲一个电话,问店里的生意好不好,宋承业的口气都是很豪迈的,“你放心,我有一套生意经,钱不会少赚,以前是没有本钱,有本钱的话早发了,不过,钱暂时不能还给丘麦良,爸也是为了你好,你想如果将来你们不好了,他是要补偿你的呀。”
宋紫童没法听完父亲的话,“我看你成天就琢磨这些事了,不管怎么样,这钱你是要还给丘麦良的。”
宋承业说,“你是个女孩,容易吃亏,我是你爸,我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
想不到,宋承业自己闹出花花事来了,宋紫童不好意思将家里这些破事搬给丘麦良听,免得让他小瞧了她一家人,她只说父亲身体不太舒服,要回去看看。
丘麦良也信了,还埋怨宋明聪,“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不行吗,对我就这么见外?”
宋紫童说,“你本来就是外人嘛,你还想让他跟你掏心窝。”
丘麦良说,“谁说的,我是他姐夫,我跟你一块回去吧。”
宋紫童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看看就回。”丘麦良说,“你从来没自己开车出过南安,这么远的路还是坐班车吧。”
宋紫童说,“凡事都有第一次,就是没有开过,我才要试试。”
宋紫童早有开车回家亮亮骚的念头,衣锦还乡嘛,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回去。可不论怎么说,宋家大女儿开着宝马回家,好歹能壮大声势,说明他们宋家还是有人的。
宋承业自从开了烟酒批发店,手头宽裕了,经常到洗发店找妹仔洗头按摩,头发不再油腻,衣服不再邋塌,还穿T恤牛仔裤了,走在大街上身板子笔挺,本来人底子不错的,收拾过后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年轻十岁不止。他口袋里随时放着一包名牌烟,见到熟人主动迎上去,笑眯眯递上一支,等人家吸上两口,他再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说,“兄弟,照顾生意啊,有需要给电话,给您送货上门。”
除了借助黄通的关系,宋承业在市井浸**多年,也晓得拉关系,晓得拉大旗作虎皮,政府宾馆、各县局应酬、大小酒楼基本都和他的烟酒批发店有生意往来,可以说店面一开张就开始赚钱。宋承业做惯了小本生意,一开始还对赚钱的速度有点适应不过来,再加上本钱又不是他自个掏的,抓钱的手难免松了。当然,他的松动也是目的性很强的,例如说,他花在帮忙他一起看店的小姑娘阿玲身上的钱就像流水一样,买衣服买手机还买礼物送姑娘家里。老婆去世这些年后他光惦记着将医药费还清楚,别人给他介绍女人他一点心思也没有,现在成天一颗春心扑冬冬地跳得欢实,真应了那句话——饱暖思**欲。
阿玲毕竟年龄太小,比宋紫童还小两岁,所以宋承业除了在表面上扮演慈父的角色,其他的还不敢造次,有几次想摸摸姑娘的小手也生生忍住了,而这个时候韦爱花主动找上门来。在菜市卖油豆腐的时候,宋承业对卖杂货的韦爱花是有点意思的。韦爱花的杂货店在菜市口上,宋承业每天驮豆腐的车子来来回回经过好几回。韦爱花是个漂亮的寡妇,老公前几年出车祸死了,她比宋承业要小上十岁,自己又有一间小店,所以并不太看得起宋承业,本着不打笑面客的原则,表面上对宋承业还是有说有笑的,何况她吃的油豆腐宋承业全都白送。宋承业当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差距,对韦爱花有意思的男人有好几个,他除了相貌占点优势,其他不值一提,所以也没抱太大的奢望。
烟酒批发店开起来后情况有了逆转,宋承业基本不上菜市了,他很少做饭,大多是吃快餐,偶尔买菜也是打发宋明聪去。宋承业鸟枪换炮的消息在他原先卖豆腐的菜市同行口里早传遍了,别人都叹老宋的漂亮女儿套牢了个大款女婿。韦爱花特地打扮齐整,让她老娘替她看店,扭扭达达上宋承业的店面来探虚实。那会阿玲出门给人送货了,店里只剩了宋承业一人,他正忙着给一家快餐店搬啤酒,韦爱花上前帮他搬了两件,宋承业很是惊喜,他想不到韦爱花主动来探看他了。
货送走,韦爱花亲亲热热地说,“宋大哥,我看你店里人手不够,我来帮你的忙怎么样?”
宋承业说,“巴不得呀,可你自己的店怎么办?”
韦爱花说,“我那个小店半天没几个人光顾,我都想关门算了。”
说话间又有人进门,韦爱花迎上去说,“要点什么?”
那人说,“要两条白沙。”韦爱花拉开小门走进柜台,熟练地拿出两条白沙递过去。
那人说,“开发票。”韦爱花从收银抽屉里拿出发票本子,认认真真地把发票开了。
宋承业在一边看着夫唱妻随的感觉出来了,对韦爱花的热情重新燃起来。没过几天韦爱花把她的杂货店全交给她老娘,自己到宋承业的店里来帮忙了。当天夜里两人睡到一起,痴痴缠缠的时候韦爱花让宋承业写了一份保证书,大概内容是如果宋负心,不娶她,那么这家店面就要归了她韦爱花。宋承业好几年不碰女人了,那个时候就是让他跳楼他也会满口答应的,何况只是写一份保证书而已。
事情的变化找原因还得落到韦爱花头上,她一来就要把阿玲给炒了。宋承业觉得阿玲挺勤快的,也没出过错,不同意炒,说是店里多一个人无所谓,他可以轻松一点,不用时时呆在店里。宋承业说的是实话,他喜欢去跟别人打牌,以前为了照看门店里抽不出空,韦爱花来帮忙后他就少呆在店里了。宋承业不在店里的时候韦爱花给阿玲眼色,指桑骂槐,摔摔打打。偏巧有一天阿玲搬酒时摔了一跤,几瓶啤酒砸个稀巴烂,韦爱花借机将什么“**”、“贱逼”之类的脏话骂个遍。阿玲对老板和这个韦爱花的关系心里清楚得很,对自己的优势也明白得很,心里很是轻视这个老女人,在她眼里韦爱花脸蛋还算过得去,可太老了,她的优势是年青,青春无敌,她要早和老板好上,哪里还轮得到你这个韦爱花?
阿玲在韦爱花骂得起劲的当口上前给她一巴掌,然后飞快地跑到大街上,韦爱花捂着发辣的脸蛋,把脚跺得心口发颤。阿玲出门来直接拨了老板的电话,啜泣着说自己被老板娘骂了,又说自己辞职不干了,不过一定要见老板最后一面。
宋承业赶到阿玲的住处时,门一开,那嫩女孩一下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说,“大哥,你不要娶韦爱花那个恶女人,我嫁给你。”
宋承业赶紧把阿玲的玉臂扯下来说,“阿玲,别开玩笑了,你比艳丽还小两岁,怎么可能嫁给我?”
阿玲说,“我不嫌你老,我就要嫁。”她像一条水蛭吸上宋承业的嘴,宋承业那里受得了这种温柔,三两下邀械投降,当晚就定下计策甩掉韦爱花,在实施的过程中韦爱花先是来软的,求他回头,求了又求,回头无望,破罐破摔拿出他先前给她写的保证书打起官司来。
路太窄,宋紫童的车子开不到自家门前,只能停在巷口步行回家,算是稍有遗憾。短短二三十米路,她经历着街坊邻里热辣辣的目光洗礼。
卖香纸的王妈大声地招呼,“艳丽,回来了,哎哟,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发大财了吧。”
宋紫童这种时候不敢搭半句腔,跟交火一样,只要一交上就难停下来了,她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妈低声地跟旁边一块干活的儿子说,“假斯文,装乖,前两年还跟她爸一块上街卖豆腐呢。”宋紫童听到了,脚步不停,头昂得更高,高跟鞋砸得更响。
宋承业接了宋紫童的电话,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宋紫童进门没耽搁一分钟,拉张凳子坐在父亲对面说,“说吧。”
宋承业脸色酱紫,装模作样咳了几声,点上一支烟,慢条斯理把事情前因后果叙述完,结论是,“你爸是让韦爱花给讹了,那店怎么样也要保住呀,阿爸以后养老靠它了。”
宋紫童面无表情,“你写个委托书吧,我做你的代理人。”
宋承业不敢二话,撕了张纸,写完宋紫童口授内容,找来红油墨,在文末压上一只拇指印。
宋紫童拿了委托书出门找黄通去了。自从前次回来过年,她就没见过黄通,电话偶尔还是通的,两人约好一块吃饭。宋紫童开着车子到黄通工作的水电局门口等着。黄通下班出来看到大门口有辆红颜色的宝马车,多看了一眼,听到车上摁了喇叭,车窗摇下来,是宋紫童。
黄通的嘴角笑弯了,快步走到车边。他坐到车上拍拍两边的座位说,“了不起啊,开上宝马了。”
宋紫童说,“国产宝马,代步而已。”
黄通说,“听你口气好像还不太满意,还有打算要换车?”
宋紫童说,“开再好的车子又有什么用,有这么一个爸什么好心情都败坏了。”她把委托代理书扔给黄通,“我是宋承业的全权代理人,他惹的事由我全权出面替他打理。”
黄通笑了,“你为这事抛头露面的不太方便吧,那个韦爱花见过,长得挺齐整的一个中年女妇女,可嘴里骂的话太难听了,我怕你到时招架不住。”
宋紫童说,“骂又骂不死人,我不出头我家的店面就要给别人占去了,你看这官司怎么打合适?”
黄通说,“我已经帮你约了本县最著名的律师,等会吃饭的时候碰头。”
宋紫童、黄通和那位县级著名律师在吃饭的时候,把方方面面的事情讨论好了,宋紫童对整个官司也有底了。
上庭的时候宋紫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可能是县级法庭历史上出现的最漂亮时髦的女性了,加上这案子的桃色性,来旁听的人坐得满满的。韦爱花坐原告席上,脸板着,从不朝宋紫童的方向看,一脸强硬加上不屑,她也是请了律师的,法庭辩论的时候就是两位律师的对弈了。韦爱花请的那位明显不敌宋紫童这方的,韦爱花听着听着急了,站起来抢着把她和宋承业的风流细节抖露出来,以证明她诉求的合理性,那些肉麻粗俗的叙述,让在座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法官在上面多次要求肃静也压不住。韦爱花的诉求最后转变为索要青春赔偿费。讨论到这里宋紫童举手要求发言了,她问韦爱花和她爸爸到底好了多少日子,想一天算多少钱?话语里充满了调侃,明显就是在问韦爱花一天卖多少价。韦爱花气得脸发白,手指宋紫童声嘶力竭一番污秽的痛骂,当场被法官警告。
后来法庭判决韦爱花对被告宋承业的控告无效,诉讼费用双方平摊。宋紫童笑嘻嘻冲韦爱花打个胜利的手势。韦爱花出了法庭拨开众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宋紫童冲来,“老娘妈逼的不要脸了,你这个小娼妇,老娘和你拼命!”
黄通紧张地护住宋紫童,宋紫童推开黄通,迎着韦爱花。韦爱花五爪金龙抓向宋紫童的脸,她恨死这张粉脸了。韦爱花比宋紫童矮半个头,宋紫童穿了高跟鞋,练舞蹈出身的腿功好,她先抓住韦爱花的双手,脚下来个扫堂腿,韦爱花四仰八叉倒地,痛得哇哇叫,宋紫童低下头,在韦爱花耳边说,“你这头老母猪,惹我们宋家,白白被人睡了这么长时间,一毛也捞不着,真不如出去卖算了。”
韦爱花听了发疯地抱住宋紫童的双腿,宋紫童故意大叫,“疯了,你抱着我的腿干什么,我又不是男人!”
很多男人,包括法院那些年轻人,有机会英雄救美,纷纷上前来,把韦爱花像一条麻布袋一样拖开。韦爱花的脏话源源不断出来,什么公狗找母狗,后来被人往嘴里塞了条毛巾。
宋紫童得意洋洋,像个大英雄昂首挺胸踏着高跟鞋朝车子走去,甩手招呼黄通一起上车。黄通似乎没看见她的手势,继续往前走,宋紫童将车子开到他身边,停下,他才上来了。上了车子不说话,宋紫童说,“今天大获全胜,我看以后谁还想占我们宋家的便宜。”黄通摸摸鼻子不说话。
宋紫童说,“咦,哑巴了?”
黄通说,“紫童,你今天这样子我不喜欢,你怎么能和韦爱花这样的泼妇在大街上打架呢,而且你还骂她那么难听的话。”
宋紫童不高兴了,“这怎么了,以恶制恶嘛。”
黄通说,“其实你爸也不见得全对呀。”
宋紫童哑了半晌才说,“原来你是不乐意帮我呀,不乐意你早说呀,下车,以后当不认识好了。”
黄通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宋紫童第一次被黄通耍脸色,鼻子酸了,趴在方向盘上哭起来。黄通没忍心走远,走几步回头看那车呆在原先的位置上没动,返回头,重新上了车。宋紫童肩膀一耸一耸的。他说,“哭了,你这么厉害还会哭?”
宋紫童泪眼婆娑,“滚,用你来管我?”
黄通说,“行了,不哭了,我认错了行不行?”
宋紫童抽了手纸抹干净脸,重新发动车子,缓缓开在县城的大街上。街道本来是挺宽敞的,可被各种小摊点占了地盘,卖菜卖果子卖杂货的最常见,还有卖鸡卖狗的,见到车开来谁都不怵,从容地在车前车后走动,反倒是车怕了人,开得比拖拉机还慢。大家看宋紫童的红车都觉新鲜,有胆大的小孩子还趴在窗玻璃上往里边吐舌头,那手指触摸处就是十个指印。宋紫童说,“看到没有,黄通,这就是我们生长的地方,你说我有可能变成一个淑女吗?就像这辆车子,要从这里出去,车窗上必定布满灰尘,轮子上会嵌满泥巴,有时候车身上还会划出几道痕迹。”
黄通说,“紫童,我担心你,你的性格在南安一个人闯迟早会吃亏的,回西隆吧。”
宋紫童说,“回西隆?我在这里会憋死的。你放心吧,回南安我会变回去的,就像一进城我就得把车子送车行洗干净,让谁也看不出我跑了这么远的路。”
看着宋紫童单薄的侧影,黄通心揪痛了一下,他抚抚她的肩膀说,“别太好强了,有什么不痛快给我电话,记住这里有一个你永远的朋友。”
宋紫童把黄通送回林业局的大门口,他下了车,与她挥手告别。他仿佛听到她跟他说了一句话,他没听清,那句话像是给县城的灰尘吞没了。宋紫童说的是,“我还欠着你的钱呢。”黄通在她读书期间赞助的生活费,现在她要还立马还得起,只不过她记得她和黄通说过——还不起我嫁给你。她想在她没有将钱还回去之前,他们之间的那份情意永远在。
宋紫童离开西隆之前郑重交待宋承业,把烟酒批发店执照上的名字换成她的,家里那套房的房产证上的名字加上宋明聪的。她跟宋承业说,“阿爸,这下别人就不指望能从你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了,店面我只是名义上拿过来,赚的钱还是你拿着,房子迟早都是要留给宋明聪的,你即使娶个后妈回来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宋承业老大不情愿,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女儿。宋紫童掏出一万块钱递给他说,“给明聪多买点营养品,别让他累着了,他个头一点不长,你脸光彩得很呀?那个阿玲,你要想娶就娶了,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你老的时候,人家还年轻得很呢,会不会守你,要我说,要找就找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宋承业嗯嗯啊啊不表态,他想宋家的话语权让这个妹仔夺去了,他是吃别人的嘴软呀。
这段时间因为家务事,宋明聪的学习掉了不少,宋紫童查看他的考试卷子说,“这个学期上完,我给你转到南安市去读,到那边读了再回这边参加高考,我看这样你才能上大学。”
宋明聪听了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姐姐,“姐,我的户口还没办呢。”
宋紫童一听暗暗自责,她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心下也有些埋怨父亲手里有了两个钱就只想着自己的美事,儿子的户口也不筹划着解决。她宽慰宋明聪说,“你等着,这事姐一定给你办好,让你到南安读书去,留在这破地方没出息。”
返回南安的路上,宋紫童接到龙婷婷的电话问她在哪,说她在医院里,希望宋紫童马上过来一趟,那声音听上去虚弱得很。宋紫童一听也急了说,“我在回南安的路上,你别着急,我给丘麦良电话,让他马上去看你。”
龙婷婷是喝酒喝出了问题,头天晚上喝的酒,当时没太多的不舒服,早上到公司上班肚子猛地绞痛,痛得汗珠子一粒粒挂满额头,那脸色瞬间变得蜡黄,然后翻江倒海地吐了,秽物里带了血。欧范和一位女同事将她送到医院检查,做了胃肠镜。检查结果还没出来,龙婷婷躺在急诊室的病**哼哼,吴小荷来了,跟龙婷婷说了两句对不起,说家里有事把欧范拉走了。
那位女同事平时和龙婷婷关系一般,根本不想守着,见老总甩手走了,生怕后面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她的麻烦事更多,也拍拍龙婷婷的手说,“我先回去把手头上的活做完,有事你往公司打电话。”龙婷婷痛得已经没有力气去和谁计较了,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拨通宋紫童的电话求救。
丘麦良接了宋紫童的电话赶紧过去。龙婷婷像见到了亲人,哇哇哭起来,哭着哭着又呕了两口血。丘麦良握住她的手说,“不怕,不哭,不会有事的。”
检查结果出来,是胃出血。值班医生让转住院部,先输液,再输血,丘麦良赶紧交费办住院手续。他一打听龙婷婷和他都是B型血,就让医生抽他的血,说用他的血安全,他每年都献血,有献血证的。医生验过丘麦良的血,抽四百CC给龙婷婷输上。丘麦良说,“不够再抽,我身体好的很。”
鲜红的血浆一滴滴顺着输液管流进龙婷婷的体内,她盯着血浆袋,舍不得错过每一滴血液的流动。这是他的血,他的血在她的身体里与她的血流在一起,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她全身暖洋洋的,她觉着很安全,很舒服,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在梦里,她依偎在他宽广的怀里,她的手握在他的手里,太暖和了,她愿意这么一直睡下去。
龙婷婷用药一会睡着了,丘麦良趁着空档,到楼下的小卖部买了面盆毛巾卫生纸这类东西。龙婷婷一觉睡到天擦黑,丘麦良看她醒了,赶紧到水房打了一盆暖水,给她擦擦脸,洗洗手。虽然是隔着一张毛巾,龙婷婷仍然能感觉到丘麦良那只比水更温暖的大手掌在她的脸上手上划动,她是多么希望它能多停留一下啊。她仔细端详他,他干得很认真,怕水热了,先用手拍拍毛巾,水汽蒸腾着新毛巾好闻的味道。
丘麦良说,“还疼得厉害吗?”
龙婷婷摇摇头说,“不疼了。”
丘麦良说,“以后千万别喝了,就算是我的酒一杯卖不出去,我也不主张你喝了。”
龙婷婷微微一笑,“你的生意还好吧?”
丘麦良说,“托你们这些酒友的福,还过得去吧,现在竞争对手太多,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龙婷婷说,“我在很多场合都为你的红酒做宣传呢,吃饭的时候专点卡斯特。”
丘麦良说,“我再强调一遍呀,就算是我一瓶酒卖不出去,你也不能喝了,听到没?”
龙婷婷心里甜甜的,低眉垂眼地说,“听到了。”
宋紫童回到家中天已经黑透了,家里没人,她打丘麦良的电话,丘麦良果然还守在医院里。
宋紫童换上家常衣服,收拾了一些行李,到医院去替换丘麦良。丘麦良租了一张小床,紧挨着龙婷婷的病床,他和衣斜躺在上面,鞋子也没脱,龙婷婷看样子是睡着了。宋紫童拍拍丘麦良的肩膀,丘麦良拧转头,宋紫童凑到他耳边轻轻说,“回去吧,我来守。”
丘麦良坐起来说,“还是我守,你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也累了,赶紧回家休息。”
宋紫童说,“一个女孩子家的,我守着方便,有些事婷婷不好意思使唤你的。”丘麦良想也有道理,就不再坚持。
第二天他早早来了,手上拎着一只大口袋,装了好几只饭盒。看龙婷婷和宋紫童都醒了,丘麦良得意地说,“尝尝我煮的早餐。”
宋紫童说,“你会煮饭,我怎么不知道?也没见你给我做过一顿。”
丘麦良说,“煮稀饭还是会的,婷婷吃不了其他东西,我熬了一锅白粥,考虑到你的嘴比较馋,我给你下了速冻水饺。”
宋紫童做了个呕吐状说,“我不吃速冻水饺,我想吃螺丝粉,你去给我买。”
龙婷婷说,“行了,紫童,随便吃点吧,别让丘麦良再跑了,你先喝点粥,我能不能吃东西还要等医生查房后定。”
丘麦良说,“紫童,你回去休息吧,顺路去吃螺丝粉,我守着婷婷,人家啥也不能吃的,如果我打了粉来,光看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多难受啊。”
宋紫童夸张地说,“我们家丘麦良呀,太体贴人了,行了,我回去休息休息,这里交给你了。”她冲龙婷婷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医生查房后说龙婷婷情况有好转,但血还没有完全止住,得继续用药,还不能吃东西。龙婷婷没有昨日痛了,只是一张脸白得跟张纸一样。丘麦良又忍不住数落起来,“你到底喝了多少才喝到这个境界呀?”
龙婷婷没敢应声。丘麦良再一想不对呀,“咦,你的老板欧范怎么也不来看看你?我在这里呆一整天没见他半个影子。”
龙婷婷说,“昨天是他送我来的。”
丘麦良说,“他送你来的——结果没出来就跑了,这还是人吗?”越说越不忿,他到阳台上给欧范打电话,让他马上到医院来一趟。丘麦良打了电话欧范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丘麦良一把将他拉到走廊上说,“欧总,做人不能这样呀,人家替你喝酒喝得胃出血了,你跑得人影不见一个,这不让人心寒吗?”
欧范说,“不好意思,我家里这两天有事脱不开身,这龙婷婷也是知道的呀。”
丘麦良说,“有事,是怕担事吧?”
欧范说,“哪能呢,婷婷好些了吧?”丘麦良说,“难好了,职业病,她从今天起辞职了,该给的工资,你早点结给她吧,也好用来做医药费。”
欧范避开与丘麦良交锋,进了病房,对龙婷婷说,“婷婷,以后我不会让你喝这么多的,你看能不能别辞了?”
丘麦良抢着说,“这个就不用商量了,说辞了就辞了。”
龙婷婷看了丘麦良一眼虚弱地说,“欧总,我想,我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对不起了。”
欧范脸上挂不住,更怕丘麦良说出更难听的话,摇摇头抬脚走人。
等欧范走后,龙婷婷对丘麦良说,“欧总这人不坏的。”
丘麦良说,“这种人我见多了,你别管他,等你好以后,我好好给你找个工作。”
龙婷婷小声地说,“我听你的。”
丘麦良说,“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你该向紫童学习,她厉害着呢,连我都怕。”
龙婷婷说,“真羡慕你们,你们是天生一对。”
宋紫童和丘麦良轮流守了几天,龙婷婷出院了。宋紫童嘱咐她好好休息一阵子,丘麦良也说,“别急着找工作,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龙婷婷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宋紫童隔三岔五在家里烹制好汤好饭,过来接她一块吃去,半个月下来,龙婷婷的气色好多了。宋紫童得意自己的药膳汤,说是到老中医那里讨到的方子,全是养胃养颜的。
丘麦良说,“难怪我的肤色好了,肚子也往外鼓了。”
宋紫童说,这汤本来是专给婷婷喝的,你倒喝得最多,肚子不大才怪呢。”
丘麦良说,“现在朋友们都知道我家有个母老虎,应酬不叫我了,我只能顿顿回家吃饭,所以啊,你要多换点食谱,别光讲究什么养生养颜的,那些东西像给和尚尼姑吃的。”
宋紫童说,“就知道你想到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前个星期三你不是在外边跟人家喝到半夜,我给你的环境还不够宽松?你要想像过去那样不挨家也行,我搬出去和婷婷住,给你充分的自由。”
丘麦良说,“婷婷,你评评理,紫童每个月只给我四个晚上的应酬指标,超过的算预支,从下个月的时间里面扣除,再这样下去,没得混了。”
龙婷婷说,“丘麦良,你要珍惜紫童呀,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哪会管你在外面呆多晚,喝多少。”
宋紫童说,“听到没?你要珍惜我。”
龙婷婷说,“紫童,丘麦良做这一行的,平均一个星期才一次应酬是不是少了些,再加一次吧?”
宋紫童说,“龙婷婷你到底帮谁呀?”
丘麦良说,“到底是有个头发长还讲道理的了。”
宋紫童说,“龙婷婷你明天给我把头发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