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儉1944:烽火白棉花

十六 打銀杏打下來一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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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場河裏的魚好像變傻了,接連要往打魚人的網子裏跳。薛先生第二天又派寶良來送魚,這回是一條小鰱魚。鰱魚的刺更多,也更細小,思玉頭昏眼花地揀完魚刺後,把克儉和寶良召過去,手指頭用勁點著兩個人的腦門:“都給我聽著啊,你們當中誰再把魚弄進門,我一腳踢翻你們!”

克儉吐吐舌頭,慶幸娘沒有把這個麻煩的活兒交給他。

寶良卻不知趣地搬出後台:“我爹說了,夾克這幾天最需要營養,你不給他吃魚,難不成你能夠變出更好吃的東西?”

寶良不像克儉,寶良的嘴巴也厲害,在思玉麵前不是軟柿子。

思玉眼睛一瞪:“你當我說著玩?”

寶良笑嘻嘻地:“反正,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我爹和你娘說了才算。”

“那好。”思玉左右開弓,在克儉和寶良腦袋上一拍,“跟我走,我讓你們見識我的辦法。”

思玉領頭疾走,後麵兩個男孩子一溜小跑地跟著,出饗堂,過串場河,走對角線穿過丁墊鎮,不一會兒到了覺慧寺。時局緊張,百姓貧窮,鎮上各業都清淡,倒是寺廟門口賣香火蠟燭和算命打卦的小販不見少。販子們遠遠見三個孩子來,料想不是燒香拜佛的客,也就不理睬他們,自顧自地理貨,聊天,扯東家長李家短的八卦經。思玉昂著頭,擺出凜凜然的架勢,目不斜視地走過一個又一個的香火攤,然後從寺廟大門口折過去,順著圍牆,繞到廟後的一片樹林中。

方圓不過兩三畝的地,小小的一片雜樹林,眾星拱月般地簇擁起當中一棵枝繁葉茂頗帶點兒仙風道骨的樹。這是一棵銀杏樹。時令剛剛入秋,銀杏樹披著一層淺淺的黃,黃中帶綠,使老樹顯出小姑娘般的鮮亮和輕盈。它的樹身不算很高,樹幹卻粗得令人咋舌,像克儉這樣的小孩子,總要四五個才能抱得攏它。離地一人高的樹幹處,有一個臉盆大的洞,洞口的樹皮疤疤癩癩,環洞一圈都是大大小小的樹瘤。有人踮腳往那洞裏看過,說是陰風颼颼,深不見底。傳說從前有和尚在樹下打坐,一個炸雷劈來,和尚帶著耀眼的火光騰空飛起,呼隆一下子飛入洞中,從此就不見了蹤影。人都傳那和尚是修行修得好,被菩薩點化成仙了。從那之後,銀杏樹就成了覺慧寺的廟樹,樹上結的銀杏果年年落一地青綠,別人都不敢撿,讓廟裏的小沙彌們喜滋滋地收了,剝出銀杏,炒菜,煨湯,或者在香爐上烤得焦黃,一冬一春有了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