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

十四 恩重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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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一见不妙,慌忙跑出去唤人,可这时场上的形势已经改变,只听皮东来大声道:

“忠平看清,义父与苏公子相斗……”

只见一开始苏剑用的是千山剑法,只不过是化剑为掌,远攻进袭,以短击长,以长击短,甚是精妙。皮东来却用仁义武学中的正字掌应对,可同样的掌式由皮东来使出,又比罗子瑞高出许多,虽是独臂,也堪堪防守得住。但百合以后,苏剑使出了苍生堡学到的招式,立刻占上风,皮东来应付困难,险象环生,然而,二十招一过,却又见他身形一变,掌法由快转慢,局势顿改,搬回优势。苏剑猛攻受挫,狂性大发,自然使出艾天明的《无敌秘诀》中的招式,又夺回优势,几招将皮东来逼向墙角,皮东来渐渐无路可退,形势危急。这时,明空和尚、巧姑、罗子瑞、江风、乔凤等都闻讯赶来,只见任忠平被斗场的罡风逼得闪在一丈开外,衣衫被刮得猎猎飞扬,干着急不能上前,再见皮东来陷入险境,大为惊惧,此时此刻,谁能上前解救?就听空中有人大叫:“休伤我会主!”一人自空飞落,犹如苍鹰,骈指如剑,击向苏剑后心。

众人一惊,呼声急出,“不要……”却见电光石火之间,苏剑一个怪蟒翻身,已经倒过身来,双掌迎住来人,只听“呼“的一声,苏剑与来人各退三步,晃了一晃。但来人是自空而落,自然大占便宜,由此可见苏剑稍胜一筹。众人看清来人,皆大喜过望,正是神出鬼没的林中虎。就像明空和尚说的那样,他又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可危机并未解除,苏剑退后三步,刚稳住身形,又疯虎般再度扑上,林中虎只好奋然迎战,只听他高叫一声:“会主,看我的仁义十八拳是否有了长进!“顿时拳如雷霆,以攻对攻,比皮东来与苏剑对打还要好看。只是林中虎的仁义拳平中有奇,奇中有险,果然妙到毫巅,可苏剑见招变招,处处占有先机。又听明空和尚旁边大叫一声:“林中虎休伤苏公子,我来助你!”他也冲上前夹攻,这一是看兴起,对林中虎的狠招不满不服,二是怕林中虎危急时把不住,伤了苏剑,于是也使出赖以成名的”仁义十八腿“,只见他双腿如飞龙盘旋,绞、绕、蹬……让人眼花缭乱,任凭苏剑再狂,武功再高,怎是两位高手之对手,五十合后落了下风,就在这时,忽听院墙上有人喊叫:

“呸,仁义会不嫌害羞,两个打一个,老和尚,你要脸不要脸!”

闻听此言,激斗中的三人一齐罢手,那苏剑立即转头寻找,“小凤……”

正是小凤,但见她蒙面立在墙上,如小鸟儿般飞身而下,扑到苏剑面前,仔细看了看苏剑周身,又活动活动他的手脚,还伸到他的面罩里去摸了摸脸,这才放心,回头狠狠“呸”了明空和尚一口:“老和尚,伤了剑哥,我跟你没完!”

明空呵呵一笑,“阿弥陀佛,贫僧岂敢伤小姐心上人,只是凑个热闹罢了,否则竟显林南使威风了。”

巧姑急不可耐上前道:“小凤,解药取来了吗?”

小凤得意的一笑,拉住苏剑的手:“走,剑哥,咱们进屋去吃药,吃完药一切都好了!”几人心中大喜,拥簇着小凤和苏剑向室内走去。明空和尚走了几步,回头向林中虎悻悻道:“看来,你是和凤姑娘一起回来的了,又立大功了!”

林中虎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走向皮东来,施了一礼道:“禀会主……”然后小声说了句话,皮东来听后由衷叹出一句,“中虎,你真是仁义会的栋梁啊!”

林中虎惶恐道:“会主如此说,折杀属下……”

这时,林玉莲从外面跑进院子,一见林中虎,大叫一声“爹--”扑上来,父女紧紧拥抱。

好一会儿,林玉莲才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用手轻轻摸着爹爹的脸,说:“爹,你又瘦了,你总是这样,常年在外,我想死你了……”

林中虎又把女儿揽在怀里,用手抚摸她的头发,眼睛似乎也湿了。

这时皮东来上来,轻轻叫了一声:“林南使。”

林中虎身子微动一下,推开女儿,回身道:“会主,属下马上就走!”

“什么!”林玉莲急道:“爹爹你还要走?”她转身望皮东来,“会主,让我爹爹在总会呆些日子吧!”

皮东来长叹一口气,“孩子,我皮某岂是无情之人?难道我不知你父的辛苦吗?不体会你父女的离别之情吗?咳……”

“会主,你别说了,我马上就走。”林中虎又转身对女儿道:“玉莲,听话,忘了会主的教诲吗?私情事小,武林事大,等咱仁义会大业成功,苍生堡土崩瓦解之日,咱父女就厮守在一起,永不分离!”

“哈哈哈哈……”皮东来笑起来,“到那时,恐怕你当爹的想这么做,玉莲也不干了,那时,与玉莲厮守在一起的已经是旁人了。”

林玉莲一下闹了个大红脸,“会主,你欺负人……”恰在这时,任忠平从室内走出,皮东来笑声更大了。林中虎望望任忠平,望望女儿,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林中虎道:“忠平,你莲妹不懂事,你要多多照顾她!”

任忠平施礼道:“林三叔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玉莲!”

林玉莲心情好极,嗔怒地向任忠平道:“去你的,谁用你照顾!”

这时,林中虎已恢复沉静,再次对皮东来一礼,“会主,属下走了!”

语音未落,人已离开,众人追到院门,只能见远方一个白点。

“爹爹……”林玉莲叫出半声,已经哽咽起来。众皆动情,皮东来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头。轻轻说:“你爹爹是咱仁义会的第一功臣!”

这时任忠平走到皮东来跟前道:

“义父,苏公子服下药后睡着了,凤姑娘说,他大睡一场就会复原。”

皮东来仰天长叹:“苍天保佑吧!”

苏剑觉得自己还在苍生堡,还在艾天明和那些苍生教徒中,他们劝他喝酒,他喝,他们让他跟着走,他就跟着走,走啊走啊,忽然发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正走着一条坎坷的路。天是阴的,一点阳光也没有,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朦朦胧胧,混沌一片,好像是走在沙滩上,又好像是行走在山间,又像是行走在乱石之中。至于走向哪里,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必须走下去。走得极累,脑袋都累得昏沉沉的,真想躺下来,美美地睡上一觉,可内心又告诉自己不行,这地方不安全,太脏,太泥泞,太阴暗,太寒冷,一种不安、烦躁、恐怖的感觉控制着他的身心。他走啊走啊,终于混沌渐渐散去,路途渐平坦,天光渐明朗,啊,他终于发现来到了一个极美的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他的心情越来越开朗,越来越舒坦,该在这儿休息一下了。这时,他的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绝美的少女,是那样的明朗,那样的温柔,她冲着他在笑,那是发自内心的、令他心灵震颤的笑呵。她向他慢慢走来,走来,轻轻地对他说:“剑哥,快睡吧,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他咕噜了一句什么,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闭上了眼睛,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他的躯体……

他醒来时,已是两天两夜之后。他觉得身心从未有过的舒畅。疲劳、颓唐、不安、烦燥、恐怖完全消失,代之的是生机勃勃的躯体,明朗坦然的心境。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手臂搂着一个女孩儿的脖子,定睛一看,是小凤,她半截身子在**,半截身子在地下的木椅上。这是怎么回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四顾,眼前出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这不是巧姑吗?姑姑,你为什么流泪,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这三年你在哪儿?你怎么有点见老了,头上都有了白发;明空和尚,你也在这儿,你念佛干么;咦,你不是罗叔叔吗,你咋老这么多,脸色也不好,你这左边衣袖咋空****的,你的左臂呢?这个老者又是谁?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又想不起来?这两个人又是谁?一男一女紧挨着,这么威武,这么俊逸,是谁呀?咦,你们仨是……啊,是任忠平、林玉莲和清云小师傅……你们个子都长这么高了,都成大人了。任兄,你的脸上都有胡茬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你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出了什么事?对,这是苍生堡吗?你们是打进来救了我吗?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呀……他终于发出声来: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快告诉我!”

“孽障,告诉你,我告诉你,”巧姑恨恨道:“我一切都告诉你!”她突然猛地出手,狠狠打了苏剑两个耳光,然后拔出剑来骂道:“我杀了你这个小畜生,我要杀了你……”

大伙急忙阻拦。苏剑大为惊异,“姑姑,你……”这时,艾小凤惊醒,见状急忙拔剑横身在苏剑前面大叫:

“谁敢伤我剑哥?剑哥是我救的,他是我的,你们休想动他……”

明空和尚在一旁对巧姑道:“阿弥陀佛,道友你为何做如此举动,莫非真能舍得苏公子?既如此又何必费心救他?凤姑娘说得对呀,是她救的苏公子!”

只见那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老者咳嗽一声,接过话道:“此言有理,凤姑娘为救苏公子可说是历尽艰辛,其情感人至深哪。巧巧,你不思感激,因何妄动杀机呢?师兄我实在不解。”

“这……”巧姑目光如剑,戟指苏剑道:“你这个小畜生给我听清楚,我为何杀你。你知他是谁?”她指着皮东来道:“他就是仁义会会主,你爹爹的大师兄皮东来,你先看看他的左臂怎么了?”

皮东来急忙在旁阻止,“巧巧,你……”

“大师兄,这件事该让他知道!”巧姑一急,早忘了皮东来的嘱咐。“呸,小畜生,你看见了吗?快,看看你大伯的左臂!”

“皮东来,皮会主?”苏剑一惊,顺着巧姑的手指注目寻找,却见巧姑指着的正是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又想不起来的老者,只见他身材魁梧健硕,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一双慈和而又深思的眼睛,无论是身躯还是面庞,都透出一般让人感到依赖、温暖的气度。只是年龄不好猜测,像五十岁,又像六十岁,身穿一件极普通的庄稼人常穿的衣裳,乍眼看去,人不出奇貌不出众,真像普普通通的庄稼汉。难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仁义会主皮东来?这就是早知名未见过面的大伯?他油然想起了苍生教教主艾天明的气派衣着,同是一大门派的首脑,竟然如此天渊之别。一时,他忘了巧姑的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皮东来,盯着他慈和而深沉的双眼,心中渐渐泛起一股苦涩,一股委屈,一股见到亲人的感情,他忽然想扑到皮大伯怀里痛哭一场……

苏剑望着皮东来,皮东来望着苏剑,屋子里一时谁也不说话,二人的眼中不由都湿了。终于,皮东来勉强露出笑容:“剑儿,你……吃苦了!”

“皮大伯,皮……会主……”

苏剑的泪水终于溢出来。皮东来一只手臂拍着他的肩膀道:“侄儿,你不要难过,大伯和仁义会的兄弟一定会替你报仇!”

“大伯,我……”苏剑心情激动,不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抓皮东来的双臂,却发现大伯的左臂又凉又沉,好似一根柴棒,他一惊,忙问:“大伯,你的手臂……”

“小畜生,你还装什么糊涂?”巧姑又骂起来:“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苏剑一惊,“我……我何时干的?我……”

“你还抵赖吗?罗师弟,你过来!”巧姑从人们身后拉出一个一直在沉默的人来:四十五六岁,面色苍黑,浓眉隆鼻,不是罗子瑞是谁?只是他比当年老了许多,还满面忧容。他边向后挣扎边道:“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巧姑道:“你把自己的左臂是怎么没的,也告诉这个小畜生!”

“左臂?”苏剑又是一惊,目光落到罗叔叔空****的左袖,急忙扑上去抓住,果然内中无物,不由大骇:“罗叔叔,罗叔叔,你的左臂哪儿去了?”

罗子瑞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躲躲闪闪不说话。巧姑忍耐不住,又是一个耳光打在苏剑的脸上。“该死的畜生,你还装什么?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吗?”

“我……干的?”苏剑打了个寒战,不由叫起来:“不,不可能,我怎么能伤罗叔叔,怎么能伤皮大伯,我……你们在骗我……你们瞎说,你们是……跟我开玩笑,是不是?不,这不是我干的,不是,你们在骗我……”

苏剑求助地望着屋子里的人,但,所有人都不说话。巧姑脸扭向一边,皮东来垂下眼睛,罗子瑞低下了头,明空和尚则痛苦地低声念佛号,那对英武的男女则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任忠平、林玉莲及清云都躲到了别人身后,艾小凤也羞愧地垂下了眼睛。

“这……”他声音颤抖地说道:“这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如果我干的,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杀我?”他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稻草。“对,这些都是我干的,你们怎么不杀我,你们说呀?”

“小畜生,你还不承认?我这就杀你!”

巧姑手中剑正要挥落,被身边那英俊男子闪电般拿住手腕。其实,就是砍下来也伤不着苏剑,因为皮东亚的烟袋,小凤的长剑都架到了苏剑的身前。

这时,只听那俊美的少妇动情道:“别难为苏公子了,把一切都告诉他吧!”

于是苏剑听到了自己的故事,也知道了自己失去的这段生命历程。于是他的记忆接续上了:苍生堡酒宴,泰山大战……看来,这一切是真的了……是真的,肯定是真的,瞧,小凤都一言不发了。怪不得,觉得皮大伯眼熟又想不起来,一定是泰山一面的印象,怪不得,罗叔叔躲在人后不见自己,面色又那么不好,那么苍老,原来是自己伤了他,怪不得姑姑要杀自己……是啊,该杀,自己的罪行还不该杀?就是别人不杀你,你还能活下去吗?是你使仁义会的好汉喋血送命,是你亲自刀劈罗叔叔的左臂,是你击残了天下英雄之首皮东来的手臂,是你……你该以什么报答?以什么谢天下武林……他面色迅速变得苍白无比,他的脑海中轰轰作响,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他的主意立刻形成了,他的眼睛只动了一动,手臂闪电般一伸就夺下了巧姑手中长剑,突然向自己脖颈抹去……

“啊……”

“当--”

小凤的惊叫和金铁之声同时响起。一切快得不可思议,人们瞠目望去,苏剑虎目含泪,脖颈前部,溢出一圈血痕越来越浓,顺着脖颈流下。小凤一把抱住苏剑大哭:“剑哥,你为什么这样,你死了我怎么办?我白救你了……”

“大伯,你为什么……”苏剑终于哭出声来:“你让我死吧……”

原来,他没有死,他手中只剩下一枚剑柄,在他的剑斩向脖颈时,被皮东来的烟袋锅飞来震碎,因此,他的脖颈上只留下浅浅的一圈剑痕,再深些,恐怕就是人鬼殊途了。

这时,巧姑又猛打了苏剑两个耳光:“你想一死了之?没那么便宜,难道大伙救你是为了让你死吗?!”

苏剑目光祈求地望着众人,不再说话。但,那目光分明是在询问:这一切,为什么?我该怎么办……

终于,皮东来点燃了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沉沉开口说话了:“要死是容易的,刀往脖子上一抹就行了,一死了之,什么也不管了,多容易啊?可这不是英雄好汉的勾当,真正的英雄好汉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拿得起,放得下,是为江湖大业而喋血的汉子。放眼江湖,多少人死去了?再看我们仁义会,有多少好兄弟死了?对这些,咱们怎么办?都刎颈而亡?呸!我皮某绝不能,我要为我的兄弟们报仇,为他们而死!我不死,我死了高兴的只有苍生教,只有艾天明,只有为害武林,称霸武林,欺压的剧贼大恶和江湖败类,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和他们厮杀的战场上,那才是我死的地方!”他说着说着,几乎喊了起来,目光炯炯,就像一头怒狮。他望着苏剑,“你死了是痛快,可你别忘了,我的手臂是你打伤的,不假,你罗叔叔的胳膊是你砍断的,不假,可是,是谁让你发疯的?是谁让你干出这些事的?真正的罪魁是谁?这些,你都不管了吗?!”他又望着众人:“你们都死去吧,把江湖大业扔给我一个人吧,我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同江湖败类血战到底,我相信仁义会的弟兄们会跟着我的!”他冲窗外吼道:“弟兄们,你们听到了吗?你们跟着我吗?”

院外不知啥时聚满了仁义会的弟兄,他们可能是听到苏剑醒来的消息赶来的。听会主发问,轰雷般的呼应道:

“跟随会主,永不分离,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豪迈之情,深深地感染、震动了每一个人。苏剑的心灵之火又被点燃,他的心热了,血流加快了,仇恨复苏了。皮东来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变缓口气道:“剑儿,不,苏公子,你还要死吗?”

“不!”苏剑的豪情已被大伯激起,他猛地立于地,昂声怒吼道:“我要活下去,要和仁义会弟兄们一起,跟着大伯与苍生教血战到底,报仇血恨!”

听到这话,众人欣慰的笑了。皮东来又拍拍苏剑的肩膀:“好孩子,不愧为是苏师弟的儿子,大伯相信你不会辜负大伙的希望的!”

欢乐,**,重新又回到了心间,回到了众人间。

只有一个人却低下了头,久久不语。她就是小凤。

小凤的神情,皮东来是最先发现的。他亲切地对她道:“小凤,你还年轻,大人的事你还不懂,我们的敌人是苍生堡,不是你,仁义会不恨你,还衷心地感谢你,没有你,就没有苏公子的现在。现在,你该让苏公子知道了,你是怎么为他取来的解药了!”

他巧妙地转移了人们的心绪,也使小凤摆脱了窘境。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小凤面上阴睛不定,一会红一会白,一会恼一会喜,最后幽幽叹口气道:“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江湖大业,我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剑哥,有什么好说的?”她这话虽然声不大,但,却也自有感人之处,让人为之心动。苏剑更是柔情暗涌,偷偷握住了小凤背在身后的手。

最爱感动的还是女人,清云和林玉莲不由都看了任忠平一眼,都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他遇到这样的事,我一定像艾小凤一样豁出性命救他。成年人当然不像年轻人那样形于外,巧姑是哼了一声,表面上是冷讽,内心也为之一动。还是乔凤柔声道:

“凤姑娘,还是把你取药的经过讲来吧,别让大伙猜了!”

“怪哉,”明空和尚道:“凤施主如此缄言,莫非有何难言之隐吗?佛祖云……”

“去你的,”小凤被明空和尚逗笑了:“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像你臭和尚,口中念佛:不杀生,尽形寿,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表里不一,心口不一,你是个天下最臭的和尚!”

“哄”的一声,大伙都被小凤逗乐了,气氛顿时为之缓和下来。

皮东亚也慈和地笑了:“凤姑娘还是讲一讲吧,我们仁义会不是忘恩负义之流,一定将姑娘的恩德牢记在心,以图后报!”

小凤一撇嘴,又想嘲讽,但马上觉得不妥,就改口道:“我图什么报答,还不是为了剑哥,其实,真要说起话就长了,长话短说吧:我回去的路上挺顺利,回堡后,我知道明着要解药,爹爹是不会给我的,他对我跟剑哥好早已经看出来了,骂我多次,可不敢深责我。我从小没娘,他心疼我,因此骂后又总是好言劝慰,这次我一回堡,他就盯着我问长问短,问我两个多月出去干什么了,我也没隐瞒,说来仁义会找剑哥了。他一听先是火了,骂我几句,马上又着急地问剑哥的情况,问仁义会的情况。我就把剑哥发狂的情形和你们大伙着急上火的情形告诉了他。他一听,先是有点高兴,马上又叹了口气,说:‘可惜苏公子这个奇材了,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完又道了几声可惜,一副悲伤的样子。”

“假惺惺!”巧姑恨恨道:“他害了人,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装什么慈悲!”

明空也道:“阿弥陀佛,大奸似忠,大奸似忠啊!”

小凤的脸色沉下来。“臭和尚胡说八道,我爹爹是真的悲伤,他心眼虽多,有时也骗人,可这次他是真可惜剑哥,真伤心,我看得出来,你们不信拉倒,我不讲了!”

“这……”明空抓瞎了,四下求救一般对屋子里人道:“贫僧说什么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我信,信,那艾天明……不,艾施主是真的悲伤,行了吧!”

“不行!”小凤指着众人道:“臭和尚,你问问他们,都信不信,不信我就不讲了!”

“快,快,”明空给众人施礼:“诸位施主,快快声言,信,大伙都信!”

“众人着急听故事,都笑着点头。苏剑对艾天明恨之入骨,当然不信,可为小凤快讲下去,也就未置可否,只是轻柔地说:

“小凤,别让各位前辈着急了,快说下去!”

“对,”明空急道:“你快讲,解药要无法取回,怎么救你的苏公子!”

大伙又被这话逗笑了。

这回,小凤仅白了和尚一眼,“没人跟和尚你一般见识,要不是剑哥说话,我就不讲,急死你!”

“阿弥陀佛,”明空又对苏剑一躬,“苏施主,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我佛如来呀……”

大伙又笑,小凤也咯咯乐了:“你这臭和尚,说我剑哥是佛祖,小心真的佛祖降罪于你!”

“阿弥陀佛,只要施主快讲取药经过,贫僧就是入阿鼻地狱,亦心甘情愿!”

“那好,我现在就讲,你就入地狱吧!”

“入地狱也要听完施主的故事啊?!”

小凤继续讲起自己的故事。

“我讲到哪儿了?对,是说爹爹听了剑哥的情形很伤心的样子。我一见他这样,就抽抽答答的哭了,开始是假装的,但一想到剑哥的情形,越想越伤心,就真的哭了。一开始爹爹也没有理我,后来见我越哭越厉害,就开始哄我劝我,我不理他,只哭自己的,他又开始骂仁义会, 你们如何假仕假义,奸诈狡猾,心地阴险,蒙骗良善……”小凤正好借发泄刚才众人责骂苍生教的心火,又信口加进一些自己的话:“他还说,仁义会都是些没心肝没人味的冷血人,骂皮东来是天下最大的恶人,骗子,还说有一天定要将皮东来抓来,碎尸万断……”

“行了!”

皮东来对此无动于衷,巧姑和罗子瑞、江风、乔凤及几个年轻人都忍不住了。是巧姑开的口,她大声道:“别讲这些,讲如何把解药弄到手的!”

苏剑也柔声道:“小凤,简单一点,难听的话别讲了!”

小凤抿嘴一乐,心中火气已泄,就住了口:“我爹爹就骂这些,后来骂了剑哥几句没良心,糊涂虫,大笨蛋什么的,然后就劝我忘了他,说剑哥不服他的解药永不会好,还说一年之后,连他的解药也无用了,剑哥会疯狂而死,想他也没用,还说要给我找个更好的……不说了。我一听,哭得更厉害了,他怎么劝我我也不好,他就又骂我,骂一会儿,又劝,我啥也不听,只是哭着剑哥的名字……”

小凤说着又眼圈红了,说不下去了。苏剑听得深为感动,轻轻将手揽住她。众人都静极了。过了一会儿,小凤又继续讲下去。

“后来,爹爹出去了,我想,光哭也不行啊,还得想法弄解药啊,怎么办呢?我想来想去,到底让我想出个妙法来,你们猜,我想出什么办法来了?”

她又停下口,露出得意的笑容问大伙,可不等回答,又自己说下去。“爹爹出去后,我就撬开了他的门锁,进了他的房间中,乱翻一通,东西都弄个稀乱,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打个小包带在身上,然后钻到了爹爹的床底下。过了一会儿,爹爹回来了一看果然着了慌,又到我的房间看了一下,就急急招进一个人来。我藏在床下,就听他对来人说:‘小姐这次回来,一定是为了苏公子弄解药来了。你看这屋子让她翻的,她的一些东西也不见了,一定是带走了。但,这孩子心眼多,她一定不甘心,可能是做的假象,实际上是想趁我不备偷解药。现在,这解药放到我的屋里不保险,你赶快拿去,藏到你屋里,她一定想不到。你切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现在,我也只剩下这些了,就够服一次的了。’他说完,我就听有人低声道:‘属下遵命!’原来,是我爹爹的一个男仆。我一听,又惊讶,又生气,又高兴。惊讶的是爹爹的心眼真多,真的,我怎么能想到去男仆人的房间里找解药呢?生气的是爹爹一点都不疼我,明知我没有剑哥会难过死的,却还要把解药藏起来不给我,高兴的是我终于知道了解药的下落,结果,等爹爹和男仆一走,我就进了男仆的屋子,二话不说,将男仆制住,又点了他的哑穴,然后用五毒分筋手折磨他,他怎能受得了?穴道一解,他就把解药双手交给了我。你们想不到他藏到哪儿了?说起来真好笑,他塞到尿壶里去了!”

“哈哈哈哈……”大伙都笑了,为男仆藏的地方滑稽而笑,更为小凤找到解药而开心大笑。

小凤也笑了笑,但马上又讲下去。

“你们先别高兴,我要真这么容易取到解药,为何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呢?返回路上出了事。解药到手后,我当天就离开了苍生堡,骑了匹快马,往回猛跑。在第七天,由于光顾赶路,错过了宿头,只好催马快行,在穿过一片黑松林时,突然马被拉在两棵树上的绊马索一绊,“扑通”摔倒,我不防备,一下摔下马。但,我在空中一个倒翻落地了,本该站稳,虽知我落脚的地方是人家挖好的陷坑,上边只是一层草皮,我脚一落上,“刷 ”的掉下去。我一点防备也没有,一直落到底,才发现下面是个大网,就见大网一紧,将我紧紧绑住。那网不知是什么做的,可结实了,根本挣不脱 。这时,林子里钻出一伙人,七手八脚把我制住了。天黑了,有人点上了一个松明子说:‘看看这小子还有啥本事,那天他一出手就伤了咱们仨弟兄!’我一听他们是劫差人了,就叫起来,‘放开我,你们弄错了!’谁知他们用火一照,看清了我,不但不放,反而哈哈大笑说:‘原来,是个小妞,这模样可真不赖,正好给大哥当个压寨夫人!’就把我抬走了。我又气又急,当时差点没晕过去。”

众人都听入了神,苏剑更是将小凤紧紧搂住,好像她真要被抢走似的。大伙虽知她安然归来,可心仍悬空着,盼快些讲下去。还好,小凤没让明空和尚着急念佛,就主动讲了下去。

“他们将我绑住后,就将我扔到了马背上,捆得像个棕子似的,两头一搭拉,就唱咧咧地走了……”小凤说到这儿又恨又气道:“你们听听都唱了些什么:‘好一朵小野花,它有刺把我扎,我手上出点血,心里乐开了花,我把她带回了家……’难听死了。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了小半宿,进了一坐山寨,把我抬进一个大房子里,这帮人就乱哄哄的给一个又黑又丑的大胡子行礼,说要抓的人虽未抓到,但给他抓来个压寨夫人。那丑汉子很高兴,点着蜡烛,凑上来看我,我一瞧他,一脸的大胡子,还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刀疤,要多丑有多丑,恶心死人了,我怎么能嫁他呢?他一见我就哈哈笑:‘好,好,小美人,正是我的好老婆’,我一口吐沬吐在他脸上,他不但不恼,擦擦脸还闻闻手,‘真香啊!’你们说气不气人?我又骂他不要脸、王八蛋什么的,他不但不恼,还哈哈笑,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强盗吗?”

听着小凤的述说,大伙在紧张中又觉几分好笑,林玉莲和清云在一旁不住偷偷直笑。

小凤继续说道:“他当时就要给我松绑,可那群喽罗不让,说看我的身手是练家子,松了绑跑了就不好抓了。他就点了我的软麻穴,让人把我架到他的寝房,放到个熊皮褥子上,就劝我……劝我给他当压寨夫人。”

一听说小凤被人抓进寝房,大伙又都提起心来,苏剑浑身的肌肉也紧张起来,见小凤又停下来,他急急催促,“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小凤看看苏剑,笑了笑,继续讲下去。

“这个大强盗还真行,对我还真挺好,没动手动脚的,让人给我端上酒菜,解开我一只胳膊的穴道,让我吃饭,我早饿了,想不吃饭也不当事,该吃就吃,吃饱了,有精神了,好跑哇!这强盗一面看我吃饭,一面告诉我,他绰号叫‘糊涂金刚’武艺高强,在他手下别想逃。他还说,他虽是强盗,可不干坏事,专门杀富济贫,除暴安良,只是少个老婆,少个压寨夫人,而我被他们抓住,是命中注定和他有缘,他还说他们下山本不是为我,是有个人在那里伤了他的几个兄弟,他才派人等在那里,等那人回来抓住他。你们听,这个强盗多傻,人家还能从那儿走吗?反正,他又啰嗦了不少,说说打了个哈欠,点了我的穴道,自己睡着了。我也很累,他睡,我也睡了。那强盗还真行,再没碰我,只是鼾声太大,像打雷似的。

第二天,他专门派了几个手下,轮班劝我,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要叫我心服口服。可一连劝了三天,我也没答应。第三天夜里他上火了,想动硬的,叫小喽罗们出去,对我说什么要生米做成熟饭。他说着,一下就撕开了我的外衣。我动不了,急坏了,更着急的是他一撕开外衣,那包解药就露出来了。他拿到手中看了看,又闻闻,问我,‘这是什么东西?’我一时不知咋回答才好。他说了‘去他的!顺手就往旁边一扔,我急坏了,这药是散的,要是洒了怎么收啊?可我没听到药包落地的声音。再看那糊涂金刚,一动不动地愣在那儿了,嘴里还对谁说:‘暗中下手,不是英雄好汉。’这时,我忽觉得身子一热,全身的穴道都解了,跳起来一看,是个蒙面人,那药包在他手中。他一拉我,‘咱们走!’那强盗一见叫起来:‘朋友,你不仗义,为何抢我老婆,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看你身手不凡,为何做此不仁不义之事?’你们听,他还讲上理了!那蒙面人也不理他,拉着我就往外走。那糊涂金刚还可笑地问:‘你们走了,我怎么办?’蒙面人说:‘穴道两个时辰自解。’糊涂金刚又说:‘那这两个时辰之内,我就这么个架式,多累呀!你既抢走我的老婆,好歹让我少遭点罪,把我这变成舒服点的姿势吧!’原来,他是跪在我身边,扯我衣服时,被点了穴道。蒙面人还真听话,把那糊涂金刚放在**躺下,可我们要走时,那糊涂金刚又说,‘朋友,你还没点我的哑穴呢。不怕我喊吗?’蒙面人说:‘你喊吧,看谁能救你。’糊涂金刚说:‘啊,我明白了,我不喊了,你武功太高,我手下的人不是你的对手,他们要拦你,是白送性命。不过,你还是点了我的哑穴吧。不然,我的弟兄们要问我为何不喊,我脸面太过不去。’蒙面人并不理他,拉着我往外走,糊涂金刚在后面愤愤叫:‘你好歹毒的用心哪,你不点我哑穴,想叫我喊,好让我的弟兄们出来拦你,任你杀,不,我是聪明人,我偏不嚷,这一夜我也不嚷,我爱兵如子,岂能让我的手下丧命人手。老婆,你被他抢走,千万别忘了咱糊涂金刚,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俩虽没入洞房,可你还是在我房中住了三日。日后相见再叙旧情吧。老婆你快走吧,我不嚷,没人拦你……’

“就这样,蒙面人带着我平安出了强盗窝。我们俩的轻功都很好,他比我还强,那些强盗当然没查觉。对了,你们一定能猜到这个蒙面人是谁了?”大伙当然知道他是谁,不由都现出敬佩的神情。只有明空和尚忿然道:“还能是谁,当然是神出鬼没的林南使。哼,好事都让他碰上了!”

小凤道:“其实,林叔叔……,对了,为了方便,我称他林叔叔了,其实,他也是碰上的,他说他有事,前些天从那儿路过,这些强盗以为他有钱,就下山劫他,被他伤了几个。后来听说,这山上的强盗挺仗义的,杀富济贫,想劝说他们归仁义会,就潜进山寨探探虚实,不想碰上了我这件事,就救了我。下山后听我说了剑哥的事,怕 路上再出意外,就陪着我急急赶回来!好了,说完了,累死我了,你们还想听,就去问林叔叔去!”

众人听毕不语。苏剑却对林中虎的本领和为人更为钦佩,对林三叔救了小凤感激不已,可是他未在跟前,就问道:“林三叔哪里去了?”

别人都未说话,只有明空道:“善哉,你林三叔和我等不同,他是仁人义会的密使,一年总是这样,现在又神出鬼没去立大功去了!”

大伙都知明空与林中虎不睦,也都知明空有点小心眼,都笑而不语,只有林玉莲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的父亲,就抗声道:“和尚大伯,我爹爹是受会主的指派,你不必总是耿耿于怀!”

明空无法和女孩子辩嘴,只装做未听见,念着佛不说话了。

皮东来则郑重地对苏剑、也是对大伙道:“诸位都是我仁义会栋梁之材,皮某一视同仁,情同手足。但成大事需各色人材,林南使无论心智还是武功,皆宜作密使,他的做为无一不是东来指派。其实,诸位各有所长,都是本会不可缺之人材,还望勿因此生出是非。

见众人无语,他话音一变,转而严厉起来,“现在,苏公子迷性已去,诸位须立即投入到我武林大业之中,做好一切准备,迎接第二次武林大会。到时,定要揭破苍生教一切阴谋,为苏公子报仇,也为泰山大会遇难的兄弟们报仇!”

众人听得一凛,神情都为之一变,再不乱言。苏剑不解:“第二次天下武林英雄大会?”

“是啊,”皮东来豪气干云道:“第一次天下英雄大会,因为苍生教设下诡计,使你迷去本性,进而欺骗天下英雄,使我仁义会大败亏输。现在,一切已非前日,你本性已复,理当向天下英雄揭露苍生教阴谋,还我会清白,还武林正义。我已派人去天下各门各派撒帖,预计三个月后,各门派都能得到信息,半年后,英雄大会即可就绪,到那时,看苍生教、看艾天明还有何狡计可施!”

皮东来语毕,没有回声。仇恨,太深太深,大任,太重太重。这些闯**江湖多年,历尽铁血的英雄的心胸,已不是豪言壮语所能表达的了,他们只是信任地望着皮东来,等待他的命令。就是苏剑,也觉得自己再表决心已经多余。他只是暗暗地对自己说:“苏剑,苏剑你好自为之吧,恩仇皆似海,看你如何行吧!”

这时,一个棕色面孔的瘦长汉子走进来,“会主,该吃药了!”说话间闪了苏剑一眼垂下目光。皮东来对大伙苦笑一声,“还是为了我这支残臂,我本已不要它了,非让我灌这苦水子不可!”

皮东来坠着沉重的残臂向外走去,瘦长的汉子紧紧傍在他的身旁,不知为什么,苏剑感到这个棕色面孔的瘦长汉子不同与仁义会的其他人,苏剑就觉得汗毛立了一下,身子一阵发冷。

他问:“这人……是谁?”

“唐生。”罗子瑞平静道:“会主的贴身侍卫。”

江风却用一揶揄的声调道:“苏公子你可别小看他,他来自蜀中唐门,一手暗器出神入化,武功也相当高明,而且,还别有一番咱武林不会的功夫!”

苏剑有点奇怪,“那,是什么功夫?”

江风冷笑一声,正要回答,乔凤在旁边拉了他一下,“江风……”她转向苏剑。“苏公子,你好好休息吧,等身子完全恢复了,好练功报仇。小凤姑娘,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呀,不然我这老凤凰可不答应!”又一拉江风,:“咱们走吧,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江风不再说话,随妻子告辞离去。明空一见,“呵呵”一笑,“贫僧也告辞了!”刚要迈步却又站住,对巧姑道:“道友,我等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如何,给老衲一个面子,你的禁令该解除了吧!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莫非他们的心情还不能感动你吗?”他说着看了一眼苏剑和艾小凤。苏剑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与艾小凤对望一眼,现出欢愉之色。不想巧姑望了他一眼,却脸一沉道:“不行,禁令本该解除,可他砍掉了罗师弟的左臂,击残皮会主右臂,岂能不受惩罚?禁令绝不能解!”又声色俱历地对苏、艾道:“你们不是能跟我玩心计吗?你们不是说这样不是见面吗?好,你们听着,今生今世,你们谁也不能看见对方的脸。这是对你们的惩罚!”

艾小凤的眼神一下暗淡下去,苏剑听了巧姑的话,想到皮大伯和罗叔叔被自己所伤之事,感到自己确实罪孽深重,这是罪有应得。明空却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铁石心肠,铁石心肠……”边说边向外走去。

林玉莲、清云、任忠平也在面上现出对苏、艾的同情之色和对巧姑的不满之色,告辞离去。罗子瑞走上前来,“剑儿,你歇息吧,罗叔叔也走了!”

苏剑看着罗叔叔憔悴的面容和空空的左袖,禁不住心如刀割,泪水又涌出眼帘,手抚着他的空袖泣道“罗叔叔,我对不起你……”

罗子瑞却开朗的一笑,“剑儿不要伤心,这笔帐不应记在你身上,要记在艾天明身上。孩子,只要你不忘大仇,忠于武林正义,罗叔叔就是死了也心甘哪!”苏剑更 是大为感动,泣道:“剑儿就是化骨扬灰也报答不了仁义会的大恩哪!剑儿一定不让前辈们失望……”

罗子瑞脸上现出欣慰之色,又劝慰一番才告辞而去。

最后,巧姑又对苏剑愤愤道:“你听着,咱们江湖人讲的是言必行,行必果,恩必报,仇必伸,假如有一天你做出对不起仁会的事,我要亲手杀了你,把你剁成肉酱!”言毕悻悻离去。

室内,只剩下两个人。苏剑一把抓住艾小凤的手,大声道:“小凤,你还说你们苍生教好,仁义会不好,这一切,你都亲眼看见了吧,是谁骗我服的迷药?是谁骗了天下英雄,你……你还不醒悟吗?”

小凤神态黯然,半晌不动不语,最后才小声道:“剑哥,你别生气,他……终究是……我爹爹呀!”

苏剑一听,心不由也为之一动,是啊,无论如何,她也是艾天明的女儿啊。于是,他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慢握紧她的手……

“苏公子,苏公子……”

“苏公子,在下这厢有礼了!”

“苏公子,在下忙于事务,请恕无礼之罪!”

……

黄土岭上,仁义会总舵内,苏剑在任忠平的陪伴下,四处漫步,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热诚呼唤,欠身施礼,像久别未见的兄弟一般。

几天来,苏剑一直处于一种温暖‘亲切的氛围中,心情也一直处于兴奋之中,三年多的奔波、坎坷,终于过去了,而今,终于来到了仁义会,来到了日思夜想的大伯身边,他的身心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舒畅感。

几天来,他在任忠平的陪伴下,在黄土岭上各处走动,欣赏黄土岭的景象,感受黄土岭的人情。他的事,全会上下都知道了,无论他走哪里,都有人热情地打招呼,离得近的,就跑过来拉手,问候,离得远的,也要远远一声招呼,恭手为礼,这一切,都让苏剑深深地感到,黄土岭与苍生堡大不一样。这里,不像苍生教那样,人分几等,衣衫上分出几种黄色,尊卑分明。这里相反,人人都穿普通衣着,连大伯身为会主,也与寻常会中弟兄无甚差别。而且,会中上下人人会武,都经过血雨腥风,但却与寻常庄稼汉子无异。这黄土岭上开出一片片田地,长着一片片庄稼,会中兄弟一群群在田中劳作。歇息时,又将手中工具当作兵刃演练武功。叫人观之不胜感慨。

任忠平对苏剑道:“咱仁义会不比苍生教。义父有令,不得鱼肉百姓。为此,我仁义会衣食,除了从一些大财主身上摊派之外,就自己耕作!”

苏剑闻之,不由深为感动。他听爹爹说过,江湖中,除了一些绝世高手,大多习武之人都以保镖、护院为生,要不就沦入黑道,不想,仁义会众多高手,如此力量,却要自己耕作为生。

“除恶务尽--”

“斩草除根--”

“入地三尺--”

“不留半分--”

苏剑与任忠正行着,忽听前面传来一阵怒吼之声,这是怎么回事?他与任忠平对望一眼,任忠平微微一笑:

“苏公子请随便!”

苏剑向前走去,却是一个山坳,只见一片田垅旁,有十内个汉子正在舞动着手中锄头,在前面呼喊的是个虎彪彪的汉子,随着他“除恶务尽”的号令,十几把锄头就演变出各种纷繁凌历的招术来,苏剑看到眼里十分惊奇。为不惊动练武之人,他和任忠平放轻脚步,一点点向前走近。任忠平在旁道:“这是义父创出的‘仁义武学’中的‘神锄’艺,因我会之人大多是农人,常使锄镰等物,义父就据此创出一套武功让弟兄们演练。”

普通农具演成兵刃,而且创出一套武功。苏剑不由由衷的佩服大伯之武功与智能。

但见十几人一套‘神锄’演练已毕,指挥转过头来,苏剑一看,却是蒋豪。蒋豪看见苏剑,大叫一声:“苏公子”笑哈哈奔过来,抓住他的双手大笑不止:“苏公子,是你呀,身子全好了?这回可好了,看苍生教那帮狗贼还如何欺骗世人……”

苏剑骤见蒋豪,也高兴异常,故友重逢,亲热一番,他四下看看,问道:“怎么不见李刚、赵义、尤勇三位哥哥?”

蒋豪一听这话,顿时止住笑,沉了沉道:“苏公子你还不知道吗?他们都已……死在了辽东了!”

蒋豪把辽东战况简要说了一遍,苏剑听罢,心又起波澜,一瞬间,李刚、赵义、尤勇等人的面影、身形又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把命都扔在辽东了,而且,是为自己。他的心情极为沉重。

蒋豪见状,打了个哈哈,急忙转了话题。“苏公子,别想这些了,咱江湖汉子,过的就是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李刚他哥仨为了公子而死,死得壮,死的烈,比病死和老死强得多,说不定哪天姓蒋的也倒在哪个山沟里起不来了。苏公子,只要你好好的就行,过些日子,咱们再出黄土岭,向天下英雄讲明苍生教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报不世大仇!哈哈哈哈……好,苏公子,我等还要练一会儿功,您和任老弟四处溜溜吧!”

任忠平亦从旁劝解,二人默默离去,好一会儿,苏剑才重新振作起来。但他在心中告诫自己:“苏剑,你不要忘了,有多少仁义会的兄弟为你搭上了性命,你要为他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