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这才明白咋回事,参加过泰山大会的更恍然大悟,对别人绘声绘色讲起当时之情景,听的人点头如捣蒜一般。
朱富武这才明白过来,但他仍有不解之迷,遂上前问皮东来:“那么,为何苏公子发狂之时,却又突然安静下来,撒剑不打了呢?刚才服下的解药又是从哪儿来的呢?还请皮会主示之,以解天下英雄之疑。”
皮东来也说不清,目光望着巧姑。巧姑嫣然一笑道:
“我也说不清楚,刚才,剑儿正与大师兄等人打得难分难解,突然有一赤红面的青年侠士走到我身边,将这只壶送给我,嘱我速予剑儿服下,还未容我问明原委,他即退入群雄中隐身不见。恰在此时,剑儿忽然撒剑不打,大师兄点了他的穴道,贫道就趁机将壶中药水为其服下。此时看来,这药果然神灵,估计剑儿醒来之后,必能恢复正常,只不知送我解药的是哪一位,是哪门哪派的侠士,还请现身,让天下英雄一见。”
群雄一听,急忙四顾寻找,然而,一阵吵杂过后,谁也没发现赤红面青年,却见糊涂金刚一身水淋淋地从湖里爬上来,嘴里嚷道:“啊哈,我知道是谁了,赤红脸儿,个儿不高,是不是?”
巧姑一惊:“对,是这模样,你认识?”
糊涂金刚道:“我哪里认识他,可那会儿他点了我的穴道,让我动不了,还说要给我找老婆,可后来就不见了,真不够朋友……咳,我说兄弟,看在你救了苏公子的份上,我不和你一般见,你站出来吧!”
可是,没人站出来。
这时,苏剑愕然睁开眼睛,奋身站起,见众人神情,很是奇怪:
“怎么了?怎么了?艾天明呢?苍生教的人呢?可别让他们跑了啊!”
果然如巧姑所说,苏剑已经醒过来,这次因他发病时间短,故服药片刻即醒来,众人见状,皆长舒一口气,苏剑自己倒不明白咋回事,还在追问皮东来“大伯,艾天明呢?他是跑了还是杀了?他在哪儿……”
皮东来长吁一口气,独臂放在苏剑后背上:“剑儿,艾天明他……他跑了!”
“跑了?”苏剑急了。“这么多人咋能让他跑了!我记得你和他激战,胜负不分哪,咱们仁义会和群雄的人又多,又在这荒岛上,他咋能跑了呢?”
皮东来脸阴如水,却不回答。苏剑急得连连追问,皮东来才望着他悲悯地道:“剑儿,你……别难过,那艾贼他……是你放跑的呀!”
“我?大伯你咋胡……”苏剑刚想斥责皮东来胡说,又觉不妥,忙改口道:“大伯,我咋能放他跑呢?我……我就是想放也放不了哇,还有你和大伙呢!”
“大师兄,别和他打哑谜了!”巧姑走过来对苏剑道:“剑儿,刚才你的迷心症发作了,缠住你大伯厮杀不止,艾天明就乘机逃了!”
“我……迷心症……”苏剑一阵茫然。“这……怎么能……奇怪呀,我不是服了艾天明的解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会犯呢……”
他茫然地望着巧姑,望着周围的人,望着群雄。
谁也无法解答。片刻后,还是皮东来沉声道: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群雄虽未开口问,可谁都想听到答案,目光全望向皮东来。只听他对巧姑道:
“师妹,你不记得四天前开会时,那艾老贼一开始有恃无恐的样子吗?他盯住剑儿,眼睛动也不动,还一副亲切慈和的神气!”
“对,”巧姑反映过来。“待真相快要揭露,形势紧张时,他又象叫魂似的对剑儿叫着什么:‘苏公子,难道你忘了父母到底是为谁所杀吗?你真的不想报父母之仇吗’一遍又一遍,听起来让人浑身发冷!”
巧姑这一说,群雄不由都想起那个场面,不由也都觉得有点怪,身上发冷。
皮东来大声道:“就是这么回事!你想过没有,艾天明那阵儿的表情和说的话,跟哪会儿一样?”
巧姑略一皱眉,马上又眼睛一亮。“在一年前的泰山英雄大会上,他也是对剑儿说的这番话,剑儿就发疯似的冲出杀人,杀你和罗师弟……大师兄,你是说,这次剑儿发狂,为他所用,也是他的诡计?”
苏剑一听此言,身上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急忙道:“不可能,他虽然是挺反常地叫过我的名字,让我报杀害爹娘之仇,可未见他施什么妖法呀,再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群雄眼中,在我的眼中,不可能发现不了哇!”
众人也觉得不可能,武林中倒有一种早已失传的摄心大法,据说,施法之人,只要目光望着对手,口中念念有词,被望着的人就会在他的目光下失去心智,一切按施法之人的旨意去行事,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可施此法,必须在平心静气,施法之人居于主动地位之时,且被施法之人还要对其比较信任,才可秦效。如有功力深厚之人在一旁干扰,不但无功,还反会害了自己。那艾天明在群雄威逼之下,怎么会从容施展此法呢?再说,苏剑之功力已是当世顶尖高手,岂是他能降伏得了的。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皮东来深思许久,终于有所省悟。他沉沉地望着聚到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最后,目光落到仁义会的几个高手身上,语气同样沉重的问道:
“你们还记得苏公子一年前发狂时,是怎么被救治的吗?”
几个知情人闻言一惊。那一幕,他们还记得清清楚楚,先是艾小凤赶来稳住苏剑心神,又是她去苍生堡盗回解药,给苏剑服下……那天的情景大伙还历历在目:当时,苏剑正狂兴大发,不可收拾,皮东来处于危险之中,林中虎与小凤相继赶到,小凤稳住苏剑,将解药给他服下,两天后就霍然而愈……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难道你们不觉得,艾小凤的解药得来的太容易了吗?”
此言一出,众皆动容,难道艾小凤她……苏剑急忙高声道:“不,这事和小凤无关,大伯,你万万不要猜疑她,小凤绝不会害我……”
苏剑都急得要哭了,巧姑望之不忍,就轻声对他说:“剑儿,别着急。”又对皮东来道:“大师兄,你说艾小凤她能害剑儿吗?我看她可是真心对剑儿好啊!”
皮东来叹口气道:“师妹,你忘了当年师傅的话了吗?江湖诡诈,人心难测呀!”
“不可能!”苏剑又叫起来。“大伯,说什么我也不信小凤会害我,她是真心对我好。”
皮东来眼睛深沉地望着苏剑,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剑儿,别急,我不是说小凤姑娘,她年轻,不可能有此心机,我是说,她也上当受骗了!”
此言出人意外。但听皮东来慢慢道:“你们还记得凤姑娘讲她盗解药的经过吗?”
几位高手一怔,自然一切都回想起来。皮东来用平稳的声调道:
“我记得,凤姑娘说,她是先当着艾天明的面,又哭又闹,嘴里还唤着剑儿的名字睡去,艾天明却一直不理她。后来她心生一计,撬开艾天明的房门,到他的居室乱翻一通,然后钻入床底,艾贼回房后,认为她是在翻找解药,唤进一个男仆,将解药交给他收藏。是这样吧!”
几个知道内情的人都点点头。
“可咱们细想一想,”皮东来又道:“艾贼计诈百出,凭他的智能,能看不出女儿这点花样吗?我想,他是一眼将凤姑娘计谋看穿,并将计就计,使出更毒辣的计谋。大伙想想,他如此精明之人,安排如此机秘之事,能不事前将门锁已开的屋子查看一下吗?这不是很反常吗?而床底下更应是查看要点,他却头也不低,这不是很反常吗?更可疑的是,大伙都知道,武功越高之人,耳目越灵,凭艾天明的修为,能感觉不到近在咫尺间潜藏着人吗?”
此言有理有据,振聋发聩。苏剑渐渐被说服。他接过话道:“大伯,你是说,艾天明是故意让小凤把解药给我偷来的?”
“正是!”皮东来断然道:“他并不是想治好你的病,而是想通过你实现更大的阴谋。我想,他一定是在给你的解药中加入了别的什么药,使你在一定的时候复发,为他所用!”
此言落地有声,众人皆心惊肉跳,苏剑也惊呆了“天哪,江湖,这是个什么地方啊,你让我该如何去应付你呀,这难道是真的吗……”
皮东来的话还没说完,“我想,大伙一定也还记得,艾天明他为何非要把这次天下英雄会定在八月初七,因为,他算定,到这一天,剑儿的病一定会发作,而他那呼唤剑儿的诡异神态,正发生在八月初七之日 !”
可是,苏剑的病并未在八月初七发作呀?对了,今天是八月十一呀,这怎么解释?
皮东来的话把大伙引向深思:“我想,他一定是算准了女儿一路上所用的时间,剑儿服药的时间。但他百密一疏,”皮东来语调更为坚定缓慢:“他少算了三日,因为,小凤姑娘在送药途中曾被人劫去,耽搁了三日时光,这他没有计算在内。也正为此,剑儿晚服药三天,迷心症也恰到今日才复发。这,虽未全遂老贼心愿,但他也因此得以逃得性命!”
一片寂静。皮东来分析得丝丝入扣,无人不服。大伙全被艾天明的毒计惊呆了,也为皮东来的分析折服了。
“那么,假如艾天明的诡计得逞,这次武林大会并是怎样的结局呢?”皮东来继续说:“在场英雄无一笨伯,自然可以想明。那时,恐怕诸位不会在此听东来讲话了。此刻,陈尸荒岛的恐怕也不是苍生教群奸,而是我仁义会七百兄弟了,包括我皮东来本人,都恐怕已成砧上之肉了!”
群雄一想,果然极是。试想,假如苏剑在大会的第一天就发疯,再次带头杀皮东来和罗子瑞,苍生教势必像第一次英雄大会一样,推波助澜,鼓噪群雄上前攻杀,真若如此,仁义会势单力孤,任凭他们有通天彻地之能,最终恐怕也要全军覆没。奶奶,这艾天明也太歹毒了。
可是,事情到此也还罢了。皮东来又提醒道:“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请查看一下手下兄弟,可曾完整无缺?”
群雄这才清醒过来,急忙清点本门人数。不一会儿,有人叫了起来:
“奶奶,俺们六和帮死了整整十二人!”
“俺们华山派死七人,还伤了四人……”
“俺黑风派少了九个……”
还有人呜呜哭起来:“皮会主啊,我河洛十八骑就剩下一半了……”
更有人大骂起来:“艾天明,我雪山兄弟的龙头大哥,竟然命丧你们之手,我们和你们苍生教誓不两立呀……”
……
叫声、骂声、哭,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虽然把苍生教的五百多人全留下了,可群雄各门派也三百七十二人阵亡,四十六人受伤。仁义会查点一下,也伤亡八十多人。
皮东来悲愤难抑,大声道:“众位看清艾天明的险恶用心了吧,今日仁义会与群雄联手,我方还损失如此惨重,而这次我仁义会总人数还多于苍生教,实力也稍强,若反过来,我仁义会与群雄决一战呢?恐怕诸路英雄死伤就不止这个数了。皮某还要请天下英雄再想一想,当我会与群雄决死战时,苍生教将又做何所为呢?请众英雄看看这次苍生教选定的大会地点吧!”
群雄四顾,天光水色相连,无边无尽,小岛就如一只孤舟,在湖中颠簸。
“诸位一定想通,苍生教为何偏要选在这里开会?”皮东来继续道:“原来,他们早已设计好阴谋诡计,真要发生危险,恐怕咱们就是插翅也难逃此岛啊!”
群雄想明白了,是啊,一旦自己和仁义会两败俱伤,苍生教必然是最后出手,一刀一个,全部杀光,连逃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剩下苍生教一家……天哪,这是摸了一回阎王鼻子啊……大家越想越怕,越想越恨,不由怒火燃起三千丈,一个个捶胸顿足,大骂不止:
“我是他八辈祖宗,艾天明,你也太歹毒了,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艾天明你真是大奸大恶,不杀不足以平公愤哪!“
“艾天明,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断……”
……
崆峒双骂一见骂人,顿时大来兴趣,虽不明底细,可也不能放过这一显身手的机会,当即扯开嗓子叫骂起来:“我日你八辈祖宗,你他娘的千人操万人压的婊子养的,你这奸恶小人,不得好报,你找个老婆也不下崽子,下了也没屁眼儿,我崆峒双骂操你血妈……”
两人骂得痛快淋漓,很快压住群雄的叫骂,群雄也不知他们骂的是谁,却都觉得异常解恨。
骂声稍停,皮东来向众人道:“今日之事,群雄俱在,难道诸位就想如此结束吗?难到还让武林公害继续为恶吗?我中小门派还要继续受欺受压吗?他“霍”地转身向朱富武。“朱掌门,您是主持人,一切,请您定夺!”
朱富武精神一振,才又想起自己还是大会主持人,忙用手一捋胡须想讲话,却又捋了个空,便假做咳嗽一声,端出主持人的架式道:
“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苍生教为害武林已久,江湖中小门派,莫不为其所害,本次英雄大会,艾天明又设下如此阴毒之计,要置天下英雄于死地,其歹毒用心,令人发指,是可忍,孰不可忍,实乃武林公敌,若任其再猖狂下去,武林覆灭有日矣。武林公敌,武林共讨之,现其原气已然大伤,若由其休养生息,羽翼再丰,势必涂毒武林更甚,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矣。依本主持人之见,天下英雄应一鼓作气,追杀艾贼,攻破苍生堡,聚歼群魔,以平武林风烟,若此,天下英雄功莫大矣!”
朱富武话音一落,仁义会弟兄与群雄手中兵刃高举如林,齐声怒吼:
“剿灭苍生教,杀死艾天明--”
……
立刻,朱富武又成进攻苍生堡的总指挥,调动各路英雄,只见他井井有条,先派一组人乘剩下的几只小船驶离海岛归岸,寻觅雇用船只,又吩咐各路人马尽快为同行受伤之人疗伤。
次晨,雇来的船只一只只驶到,不到半日,群雄已渡湖登陆,稍作整顿,立刻直扑苍生堡。这时,群雄个个怒火填膺,磨拳擦掌,要大战苍生堡,剿灭苍生教,杀死艾天明。
这时,人们早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忘掉。那就是,苏剑在发狂时,为何突然撒剑罢战。此时,人们的注意力已被复仇的豪情所控制,早忘了这件事。
但苏剑自己却未能忘记,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是咋回事,在去苍生堡的路上,他的目光一直不停地在群雄中寻找什么,心中隐隐涌动着一丝忧虑。
路上,巧姑悄悄来到他身边,将一件东西塞到他的手中,悄声说:
“给你吧,拿好!”
苏剑张开手掌,见是一个小小的锡壶,不明何意,却见巧姑匆匆汇入人流之中,只好先揣在怀中。
“苍生堡,我回来了!”
当苍生堡出现在眼前时,苏剑心中说出了这句话。
苍生堡就在眼前。如果说苏剑在被囚禁之时,未能看清它的外貌的话,那么,此刻它却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又高又厚的围墙,坚固巍峨的门楼,紧闭着大铁门,背后和四周,则是苍莽的大山。
“苍生堡,我回来了,我来报仇了……”
苏剑心里在喃喃地说着,可不知为何,望着苍生堡,望着这个囚了自己三年之久的贼巢,他的心中,除了怒恨之外,还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他默默的望着它,眼前又出现了那三年的生活,出现了自己住过三载的小院,小院中的小屋,屋中的床铺,桌椅,更想起堡中的人,除了死去的两个男仆,还有两个使女,春风,秋雨……
当然,他更惦念的是一个人:艾小凤。
“小凤,此时此刻,你在哪儿,你看见我了吗?小凤,我来了,我就要和你见面了……”
他久久地陷在深思之中,直到耳畔有人唤他道:
“苏副会主,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他转过脸,看见的是大伯严峻的面孔。
此刻,苍生堡已被仁义会和群雄严密包围。从海岛至此,人们走了两夜一天,这两夜一天中,荒岛之事已风一样传遍武林,因此,在行路中,不时有附近中小门派的人员加入,队伍越走越大,到达苍生教堡后,已经两千多人,在朱富武的指挥下,将苍生堡围了个水泄不通。各帮各派都同仇敌忾,一副血战到底之势。然而,当人们望着雄伟的苍生堡时,心不由又为之一惊,才意识到,苍生堡这死虎并不是好打的,有的竟萌生悔意。可是,已经来了,退已不是那么回事了,再说,一旦最后取胜,灭掉苍生教,那先前的功劳不是白搭了吗?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挺下去,不过,都盼望别人打头阵。
可是,强攻,墙高而厚,易守难攻,必定死伤严重,不攻,他艾天明不会自杀。
怎么办?
皮东来也为之皱眉,因而不由向苏剑问计。
苏剑感到几分难堪,他实在没有好办法。
朱富武生出一计:断水困守,让堡内不战自乱,然后乘势攻之。
此言不错,可谁知堡内能守多久?围堡两千多人,每日吃喝需多少?再说,日子久了,惊动官府,怎么办?当然,一般情况,他们对江湖上的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能闹得太大呀……
可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另的办法,只能先将其困住再说。
接着,又派人叫骂,想激苍生堡出战,乘而歼之。此重任,崆峒双骂当仁不让,二人踊跃上前,分头叫骂,糊涂金刚,辽东二畜,也不甘落后,迂回侧应敲边鼓。顿时,四人口若悬河,骂如波涛滚,滚淹向苍生堡,灌入每人的耳中,一时间,艾天明及苍生教的每个徒子徒孙的祖宗八代皆名声大噪,群雄听着,乐不可支。
然而,一天一夜过去,苍生堡不为所动,反正爹娘爷爷奶奶交给你们了,随你们便吧。艾天明、吴双吴对和尉迟云飞在围墙上晃动了几次,可都置之不理。最后,双骂的嗓子出血了,再也骂不出声来了。
群雄急躁不已,苏剑更觉心焦难熬,大仇得报在际,却无法格杀仇敌,他坐卧不宁。夜间,群雄就在苍生堡周围山间路旁草丛中歇息,分出部分值哨,密切监视着苍生堡的动静。
第二天清晨,只闻一阵骚乱,众皆探身观看,但见苍生堡围墙上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和吵嚷声,随之见一个黄色身影从墙上如飞而下,直扑围堡之人。群雄见状待要阻拦,这黄色身影,又身飞如燕,掌力雄浑,或跳起空中躲开袭击,或推倒拦路之人飞跃前进,等各派一些高手迎出,只见其人已跃入仁义会的兄弟之中,顿时引起一阵欢呼。
皮东来伸开双急迎来人,口中大叫:“林南使,你可来了……“
来人正是林中虎。
原来,一年来,他已经化装潜入苍生堡,还当上了一个小头目,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并在最关键的时候回到自己兄弟之中。
别人都亲热地迎上去,明空和尚一见却又嘟嘟哝哝道:“阿弥陀佛,这回好了,林南使回归我会,必有妙计,苍生教堡必指日可破。善哉善哉!”
林中虎已经习惯了明空和尚的冷嘲热讽,淡淡一笑,与众人拱手后,对皮东来道:“祈禀会主,艾天明已经逃出苍生堡!”
什么?众人一惊,顿时急了。苏剑更急不可耐,一把拉住林中虎手臂。“林三叔,他是怎么跑的?跑到哪儿去了?”
“他从海岛回堡不久,就偷偷溜了。我当时也没发觉,只知他和杨云龙几个狼狈地匆匆逃回,还听说潘辉的女儿潘小凰犯了什么大错,挨了他一阵毒打,后来就没动静了。一个时辰前,我和艾天明照了一面,辨出是别人易容假冒的。再一细打听,终于从一个小头目的口中得知,他早已逃走了。我无计可施,只好冲上围墙,打倒几个守堡教众,逃出堡来。只是身份暴露,还望会主见谅。”
皮东来独臂一挥,“苍生教气数已经尽,你也没必要潜在他们中间了,只是不知艾天明他逃往哪里了?”
林中虎道:“这个我也说不清,只听说是出堡往南去了。我想,你们从西边赶来,东北两面是县崖峭壁,他是无法通过的,因此,属下猜想他是逃往南方了。而往南是大山,只有一条山路进入,如无差错,尚可追及。”
“好,咱们马上追击!”
皮东来语毕,找到铁剑昆仑朱富武,将情况告于他,与他商定,由他在这里主持大局,自己带一部分人去追艾天明等人。
铁剑昆仑一听,且喜且忧。喜者,皮东来将攻堡大任交于自己,他一走,自己无疑是大权在握,若攻堡得胜,名利双收,说不准将来也能当上武林……什么的:忧者,苍生堡固若金汤,内部机关遍布,绝难轻易攻陷,即使攻破,恐怕也要付出重大伤亡。这……他的犹豫,早被皮东来一眼看出。“要不这样吧,朱掌门带人去追艾天明,我带人攻堡!”朱富武忙摇头说“不”。最后他提出条件:“群雄人数虽众,但出类拔萃者不多,难抵苍生教虎狼之凶……”皮东来未等他说完已经听明,当即慷慨道:“好,我将本会高手留下几名为你助战!”朱富武一听大喜:“如此,我一定带领群雄攻破苍生堡,不负皮会主之托!”
其实他心里还是明白,自己这主持名字好听,可还是无法与仁义会的会主相比的。
于是,皮东来决定带人追杀艾天明。林中虎路熟,当然同行。留下的是明空和尚,罗子瑞,日月双刀,皮东来本想要苏剑和巧姑也留下,可二人死活不从,都要亲自手刃艾天明,只好依了他们。另外,任忠平随会主走,林玉莲也跟着爹爹,清云则非要给师傅作伴不可。最后,皮东来、苏剑、林中虎、巧姑、任中平、林玉莲、清云等带了七十多名仁义会兄弟,踏上追途。这七十多人可不是一般的会众,而是仁义会五耕阵中能杀惯战之士。另外崆峒双骂和辽东二畜是苏公子追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出发前,唐生又带着一队弟兄从黄土岭赶到增援,亦奋然与会主同行。
追赶艾天明的人一走,朱富武立刻调动群雄,部署攻堡事宜,俨然武林盟主气派。
“本主持人宣布:攻的苍生堡之战,现在开始,请各路英雄听调……”
因为是山路,一行追逐之人都未骑马。中午时分,已奔出山路七十多里,前面现出两条岔路,一东一西,人们不得不停住脚步,不知奔哪条路追才好。
仔细观察,向东的路上足迹杂乱,而向西的路上却脚印寥寥,虽似有人走过,却不甚多。
恰在此时,向东的路上走来一个农夫,户扛锄头,缓缓而来。皮东来急忙拉住,抱拳为礼:“请问这位大哥,你可曾见过一伙人众从此路上走过?”
农夫答道:“有,有,刚过去不大一会儿,有三十多人,慌慌张张的不像正经人!”
皮东来又问:“其中可有一个大高个儿的老者吗?”
农夫想了想答:“好像有,穿着金闪闪的黄衣服,是不是?”
“对,”苏剑急道:“就是他!”
农夫答完话,扛着锄头慢慢从众人身边走过。林中虎突然手臂一长,将其后脖颈抓住,拇指按住颈椎大穴,喝道:“贼子,装得还不太像……”
等人们围过来时,却见其人嘴角淌出黑血,已经死去,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苏剑吃了一惊,看来,这人一定是苍生教的人。他不由对林三叔深为佩服:他怎么知道此人是假扮的呢?只听林中虎把死人往路一摔道:“看来,他是口里含了剧毒,早抱必死之心了!”
皮东来问身边几个年轻人。“你们说,咱们该顺哪条路追?”
林玉莲第一个回答:“我知道,这人一定是故意来骗我们的,他说在东边,就一定是在西边,咱们往西边追。”
皮东来又问任忠平,任忠平摇摇头道:“孩儿愚钝,实在猜不出,谨听义父明示!”
皮东来叹口气,白了他一眼,又问苏剑。苏剑想了想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依剑儿之见,艾贼似乎是逃往东边了。”
林中虎道:“苏公子言之有理,艾天明贯于使诈,属下想,这个假冒农夫之人,一定是特意来给我们送信的,艾天明确是从东边的路跑了!”
任忠平也明白过来。“林三叔是说,艾天明用了疑兵之计,他猜我们会识破这个假农夫,一定会向他提供的相反方向去追,其实,他确实往东逃了!”
“对,”皮东来赞道:“他使的是当年诸葛亮华容道之计,大路点起烟火,小路无声无息,算定曹操多疑,必然向大路逃走。艾天明必料到这一层,知道我们不会走曹操的老路,一定会走小路。我们却正相反,向大路追!”
众人深为皮东来之分析折服,当即又上追途。
苏剑心中疑团未解,与林中虎并肩而行,边走边问:“林三叔,你怎么知道刚才那农夫是苍生教贼徒假扮的?”
林中虎道:“我是从他的话中发现破绽的。试想艾天明惶惶逃走,隐藏形迹还来不及,怎么能还穿他的金衫?据此,我断定他必是艾天明派的人无疑。而且,我敢说,艾天明现在穿的一定不是他那件贯穿的金衫!”
苏剑一听,心中暗赞林三叔头脑敏捷。是啊,艾天明此时怎能还穿显露他身价的金衣呢?
说着话,前面来到一个山坡,忽听一阵“咩咩”羊叫之声和一片“呼噜噜”的震响。抬头一看,不由皆大吃惊。一大群山羊如山洪般自上冲下,这一招儿不但阻住追击者的去路,而且,羊群下冲之势甚猛,弄不好,武功低的还要被撞伤。危急时分,就听皮东来高叫一声:“都站到我身后!”他马步站好,双掌猛然向前凭空推出,羊群发出惨叫声,就如江水分流,中间空出一条路来,而林中虎此时却又如虎入羊群一般,腾身而起,在羊背上几个起落,就立于羊群后面,同进,手中高举起一只大角山羊,又见他拔掉羊头,扯掉羊皮,片刻之间,手中现出一个满面狡悍的汉子。
羊群过去,众人奔上前去与林中虎会合,但见他手中所制之人,面如死灰,林中虎将其人口中抠出的一个小药九远远抛开,冷笑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说,艾天明从哪条路跑了?”说着,手向其胁下一点。“先让你尝尝万蚁蚀心的滋味,要再不说,我让你死不了活不成!”
被擒汉子虽然强悍,可哪里受得了林中虎的手法折磨,终于吐出真言。“艾教主……往东跑了,尉迟护教……往西……”
林中虎冷冷一笑。“看来,你没说假话,就饶你吧。”手轻轻向对方胁下一拍,放其落地。不想这条汉子突然狂呼一声:“教主,属下对不起你……”猛地一头向路旁石上撞去,顿时万朵桃花开,死于当场。林玉琏吓得惊叫起来,苏剑不由也为之震惊,甚觉心寒。
皮东来望着眼前惨景,口中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艾天明手下倒真有些忠勇之士。”
时不久待,他精神一振,大声道:
“我们也兵分两路,林南使,你带二十名弟兄去追尉迟云飞。”
林中虎慨然领命。在他上路前,皮东来语重心长嘱咐道:
“尉迟云飞阴险毒辣,是他杀死了潘辉,据理推断,也极可能是他杀害了苏大侠。你能擒则擒,擒不得也不能放其逃生,遗下后患。”说到这儿,他停了一停,眼睛盯着林中虎,声音低沉道:“总之,绝不能让其留在世上,林南使,一切,你相机处之吧!”
林中虎神情严肃:“请会主放心,属下绝不负会主使命!”
林中虎正要出发,却被苏剑拦住。他对皮东来道:“大伯,既然尉迟云飞可能是害我爹爹的凶手,侄儿要追杀此贼,以查清真相,泄心头之恨!”
“这……”林中虎一怔:“这……苏副会主,这报仇大事,你就交给我吧,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可我要亲手杀了尉迟云飞!”
“剑儿,”皮东来开言了:“大伯明白你的心情,可你要知道,到底是不是尉迟云飞害的你爹爹,还是个疑团。一切,要拿住他才能得知。而艾天明才是谋害你爹爹的主使,你理应将他斩获才是!”
苏剑听了大伯之言也觉有理,但又对尉迟云飞耿耿于怀,就对崆峒双骂和辽东二畜道:“你们跟着林南使去杀尉迟狗贼,他就是死了,也要验明正身,以泄我心头之恨!”
“这……”四个关东汉子虽不愿离开苏剑,可不好违背他的意志,只好怏怏答应。林中虎忙道:“苏剑副会主,我人手不少,岂用他们帮忙,还是留在你身边吧!”
最后甄君子和牛震天留在了苏剑身边,石书生和杨震江则随林中虎而去。这二人临行前对苏剑拍胸道:
“苏副会主放心,俺一定把姓尉的砍成十八段,把他肚皮割下来拿给你看!”
这个糊涂蛋,他还以为尉迟云飞姓“尉”呢!
林中虎出发后,苏剑等人随皮东来继续往东追赶,不想,追出十余里,前面又出现了一条盆路。一条奔正南,一条奔东南,一条奔西南,这可如何是好?苏剑随大伯仔细观察了三条小路,发现其中两条小路上杂草被踏得纷乱,一条小路上却需仔细观察才发现有人行过的痕迹。显然,是前两条路走的人多,后一条路走的人少。没办法,追赶的人也得分成三股。皮东来道:
“剑儿,你带十五名弟兄,顺着向南这条路追,这条路足迹多,人多,艾天明可能在期间。忠平,你带十五名弟兄往西南追,我带唐生往人少这条中上探一探,看看有什么名堂!”
可是,此时的苏剑经过几次阵仗,头脑已经比以往活了许多。他一听大伯之言,摇头不干:“大伯,侄儿猜测,那艾贼一定带着贴身亲随挑人少的小路逃走,还是让剑儿从这条路追赶吧!”
“剑儿,”皮东来急道:“这条路太难走,万一你……”
“大伯,侄儿要报杀父之仇啊,请恕剑儿抗命之罪!”
苏剑说着,拔步便向东的小路追去巧姑一见叫了声:“剑儿,姑姑和你一起去!”甄君子和牛震天当然也紧紧相随,皮东来站在当场,不知如何才好。这时,唐生上前一礼道:“会主放心,属下随苏剑副会主追敌,当竭尽全力,保护苏副会主安全!”
皮东来眼睛注视唐生,一字一句慢慢道:“你千万要见机行事,万万不可让艾贼逃走,亦不能让苏剑副会主发生三长两短……你明白本会主之心吗?”
唐生大声道:“属下明白!“飞身追去,此时,苏剑他们早已没了踪影。
皮东来叹口气,带十几名弟兄踏上了奔往正南的小路。任忠平则带人奔往西南的山岭,林玉莲紧紧随在他身旁,不知为何,自称与师傅同行的清云没有随巧姑去,竟然也混在任忠平一路人中。
此时的苍生堡,朱富武将进攻人马调拨已定,决定即刻攻堡。他亲自带领仁义会和群雄中的好手七百人从正门进攻,其办法是:动员这些江湖好汉拿出飞抓等能爬城之物,飞搭墙顶,攀缘而上,又让一些善合飞箭、弹弓、飞刀之类的暗器好手,瞄准围墙上的苍生徒猛打,俺护爬墙者,又让一些人搬来不少树枝、干柴,准备火攻。只见他调度安排得头头是道,众人也真很佩服。
谁知,他攻堡之令尚未下达,苍生堡门楼上忽然悬出一块白布,接着有人高叫:
“请皮会主说话!”
群雄愣住。朱富武上前几步,一声咳嗽,手捋半截胡须同,朗声道:
“皮会主有要事不在,我乃昆仑派掌门朱富武,本次天下英雄大会的主持。你是何人,有何话说?”
讲话的人是吴双,只见他焦急地大声道:“朱掌门,苍生艾教主已经逃走,让我兄妹代他指挥守堡。我等岂敢和群雄为敌?我等欲开堡门,放群雄进堡,只求群雄放我兄妹一码。不知掌门之意如何?”
“这……”朱富武心中暗喜,但仍嗯啊的拿了会儿架子才说:“二位弃暗投明,免得刀兵相见,血流尸横,本是仁义之举,只是不知真心还是……”
“朱掌门,你咋不相信我兄妹?”吴双打断朱富武的话:“我们现在就开门迎接群雄进堡……打开堡门--”
就见随吴双一声令下,苍生堡大门缓缓打开。群雄一见,訇然叫好,踊跃上前。朱富武觉得不妥,可阻拦已晚,这些江湖汉子,哪有什么约束,一见大门打开,兵不血刃得了苍生堡,早高兴得忘了危险,一股脑地争着抢着往堡门里涌,人刚进去不远,但听一声锣响,箭如飞蝗般不知从何处躲来,顿时有二百多人中箭倒地。此时,后边的想退也来不及了。朱富武一见事已无可挽回,血冲脑门,恼羞成怒,一声大叫:“冲啊_,杀呀--”身先士卒,奋勇冲上。这节骨眼上,英雄好汉们哪能落后,前面就是火坑也得跳呀,于是,拼命杀入堡内。
苍生堡烟火腾绕,杀声大起。
原来。这吴双吴对已存玉石俱焚之想。兄妹二人生性古怪,心性偏狭,却也是刚直不阿之辈。与艾天明共事多年,虽说为钱,也结下了深厚之情。这二人素来不与堡外人来往,因此,苍生堡覆灭,无疑也是他们的终局。他们知道此堡早晚必破,与其困而待毙,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以此报答艾天明知遇之恩,就启动堡内机关,骗群雄闯入,大开杀戒。这一来,群雄大倒其霉,当先闯入者,一下死了二百来人,还仗着明空、罗子瑞和日月双刀及朱富武等高手飞速冲进,大展神威,稳住阵脚。他们发现暗器皆从内墙和屋内的暗孔中射出。几位带头英雄顿时火起,那明空和尚运起仁义明空腿功,轰然一声,墙倒房塌,隐身后面的箭手再无处藏身,被群雄剁成肉酱,紧接着,明空腿掌并用,“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弓箭手一个个皆成俎上之鱼。群雄气焰大长,接着又攻入二道门,但听死伤呻吟之声,金铁交鸣之声,搅拌成一团,苍生堡成人间地狱。从人力上看,群雄和仁义会明显占优,但苍生堡却有无数暗道机关相助。虽处守势,群雄也一时难以取胜,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苏剑心急如火,上路之后,施出绝顶轻功,势如飞鸟,什么怪石灌木,藤草荆棘,他全置之不顾,身形抖起,衣衫带风,箭一般向险峻的山林中追去,后面的巧姑尽管也施出全力,仍然越落越远,渐渐不见踪影,甄君子、牛震天、唐生等人更是落在远方。此时,苏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艾天明,给爹爹报仇。此时,他因武功精进,眼睛也特别好使,已清楚看出前面逃跑的是两个人,一个轻功极高,奔跑中几乎不坏路上的草梗树叶,另一个则差上一截,不时可见一块小石侧翻,枯枝踏折,他断定,那轻功好的是艾天明无疑,别人无此功力。那么,那轻功差点的是谁呢?
他无暇多想。
夕阳西下时分,苏剑又追出四十多里陡峭的山路,渐渐,他听到前面隐隐传来一阵雷霆般的声音,这种声音他曾经听过,是在黄土岭。莫非前面又是大江大河?他想着,直向前面最高的山峰攀去,爬到三分之一路程,他已听到前面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再爬一程,又听出另一人的脚步声。显然,这二人轻功不同,先听到的较弱,后听到的很强。距崖顶尚有几十丈时,他奋起神威,几个起落,就飞了上去,离峰顶尚有丈,已见上面巍然站立一人,身材高大,一袭灰衣。虽面容憔悴,可站在那儿,仍威风凛凛,正是艾天明。他果然未穿那件金衫。
可是,却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苏剑一个飞落,停在艾天明一丈开外,但听耳畔波涛汹涌之声,原来,艾天明背后是绝壁,下面就是大海,苏剑心中暗喜:老贼,看你今日怎么往外逃。他长剑为指,怒骂道:
“艾老贼,苍天有眼,今日你已走上绝路,还有何言?”
艾天明则冷笑一声:“苏公子,我对你的为人实在佩服,确为刚直纯良之士,可惜呀,你未能入我苍生教,却无端与我为敌,必置我死地而后快。好,我不复多言,亦不抵抗,以我性命,足你心愿,你来杀我吧!”
他“咔”的一声,撕开胸前衣衫,露出前胸。“苏公子,入剑吧!”
“你……”苏剑飞身上前,长剑前伸,剑刃在夕阳照耀下闪着血样的光华。仇人就在跟前,他的胸膛已经露出。苏剑清楚看到,仇敌虽年近六旬,可胸膛却依然肌肉强劲发达,因此,才想到他超凡的功力。可苏剑此时只有仇恨,没有畏惧,但,他却对这放弃抵抗之敌,又觉无法下手。即怒声道:“老贼,你为何不与我一战,又想以此欺我吗?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了!你快动手!”
他虽这么嚷着,可剑却无法刺出。艾天明却仍然**胸膛,垂手而立,一副穷途末路之态。他厉声道:
“苏公子,你想杀就杀,可老夫死前必须说明,你爹爹绝非我派人所杀,苍天可以做证!”
苏剑听此言,心中不由一动,可口中依然骂道:“老贼,你死期将至,还在虚言骗我?你害得我好苦哇,害得天下英雄好苦哇!”一瞬间,他想起自己过去几年的经历,想起受这老贼的种种欺弄,想起荒岛上的一幕幕,想起天下英雄几乎尽遭他的暗算,不由怒火熊熊燃起,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艾贼,快快出手!”
艾天明眼中金芒闪动,“好,老夫成全你英雄之志,不杀束手之人,今日老夫就与你公平一战。你请吧!”
只见他一个旋身,被汗水浸透的上衣“唰”的脱下,在手中一抡,成了一条布棍,双脚不丁不八,拉开一个架式。苏剑厉声道:“我要你拿出兵刃!”
艾天明冷笑道:“这件衣服就是老夫的兵刃,你动手吧!”
苏剑厉叫一声:“好,老贼接招儿!”身形一动,怒剑呼啸着刺出,艾天明手中布棍一抖,搭上苏剑手中剑刃,向斜方引去。苏剑身随剑走,就势反刺艾天明左胁,正是千山剑法中的一招“玉山倾倒”,艾天明衣棍突然变软,反卷剑刃,苏剑剑势忽止,下盘明空腿闪电般踢出,艾天明遇变不慌,一只手以布棍迎敌,另一只手斜斜拍出,苏剑收腿出掌,正与艾天明掌势相接,“砰”的一声,二人各退一步,却是半斤八两。
这一掌对过,苏剑丹田一震,在黄土岭时那种积郁感又显现出来了。他感觉,自己丹田之中,还有内力,可就是使不出来,二人对掌势均力敌,如这丹田中的余力若能发挥出来,必占上风,遗憾的是,他却不能如愿。
转眼过了五十余招儿,分不出高低,艾天明手中的衣服虽运用自如,终不抵苏剑手中长剑灵便,守多攻少,但他久经阵仗,经验甚多,又十几个回合,左掌突然向剑刃拍去,苏剑一见翻剑迎上去切他左腕,不想艾天明右手衣棍突然如毒蛇一般,“唰“的盘上来,将苏剑的剑刃牢牢套住,猛然发力,想扯飞苏剑手中之剑,苏剑觉察不妙,已经不及,就将计就计,突然撒剑,却将内力注于剑上,剑离手之际,势不可挡,竟将艾天明手中衣棍 也”嘶“的从中切断,落向绝崖边的岩石,竟”嚓“的一声,刺入岩石寸许,剑身颤抖不停。艾天明见状,只好把手中剩下的半截衣服也扔掉。于是,二人成了徒手相搏。
艾天明后退一步,冷哼一声:“好,老夫领教一下皮贼传给你的仁义掌!”说着掌势如山打出,正是苍生教武学中的掌法。苏剑一见,正中下怀,这套掌法,他早就在苍生堡被囚时就习得滚瓜烂熟,立刻将自己创出的与仁义武学相通的招式使将出来,果然将对方攻势压住。艾天明又冷哼一声:“小子聪明,再接接我的克敌掌法!”说着使出了《克敌秘诀》中的招式,又将苏剑的怪招压住。这套掌法苏剑也练过,虽未研想出克制之法,但对其招法熟悉,见招变招,正打个棋逢对手。
又三十几招过去,忽见艾天明身法又变,脚下忽然滞重起来,拳掌全从不可思议的部位袭来,眼前,明明见拳势打来,可到了眼前,忽然消失,却袭向太阳穴,这种招法可从没见过。可苏剑悟性甚高,敌招一变,灵感亦生,也变出怪招相迎,可丹田中那可恶的东西又来捣乱,使他要发挥出的潜能无法发出,因此,功力打了折扣,动作也总是慢了半拍,明明可破解对方的招术,可却总因慢上那么一点,连连遇险,艾天明一见,面色现惊异之色,高叫一声:“苏公子你如何变得笨拙起来,莫非是手下留情,如此,老夫可不领情……”说着,招式更为诡异。
苏剑终于无法抵挡,眼见他双掌吞吐,如毒蛇一般向自己前心袭来,可自己明明已看出他的招式,却因功力打了折扣,反映稍慢,而无攻效,不由痛怒交加。他想到自己本要为爹爹报仇,却眼见大仇在前,不但报仇不成,反要死在仇人之手,恨极痛极,仰天叫声:“爹爹--”垂手闭目等死。
然而,死神却没有来临,好像是他呼叫的回声,不远处响起一声同样的叫喊:
“爹爹,不要伤他……”
苏剑身心一抖,睁眼一看,艾天明双掌在自己前胸停住,不再击出,旁边,一人正从绝壁下爬上来,口中呼唤不停:“爹爹,不要伤他……剑哥……”
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艾小凤。
苍生堡,杀声震天。暗道机关,陷阱毒剑,伤了无数天下英雄,但,所有机关也渐渐用完。群雄终究人多占了上风,苍生教人越杀越少,厮杀在一幢幢院落、一个个胡同中分散展开。仁义会和几个高手大展神威,明空和尚的仁义明空拳和明空腿,打得房倒屋塌,当者立毙,还不时喝上一口洒,酒珠喷出,中者哭爹叫娘;罗子瑞的独臂仁义剑,招招带恨,斩落无情;日月双马夫妻并肩而战,只见一金一银刀光滚动,当者立毙。二人杀至一座院落,只听一阵狂声大笑和惨叫声传来,定睛一扭,却见吴双吴对大逞**威。那吴双手中飞出一枚枚虎口大的金钱,当做暗器,闪着金光连连旋射。击向群雄,当者无不应声而倒,显是击中穴道。他口中还大笑不止道:“给你们金子,给你们金子,你们发财了!”那吴对更是叫人发指,手中一根玉白色的似枪非枪、似棍非棍的东西,吞吐不定,专往群雄小腹下面捅去,边捅还边说:“看是你硬还是它硬!”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招式,当者无论如何躲不过,被捅中立刻捂着下腹惨叫不止。这二人武功真如绝,寻常武林人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会儿功夫就倒下了不少。日月双刀一见大叫一声,杀上前去。吴双吴对一见,大为高兴。“哈哈哈哈,来得正好,让俺兄妹杀个痛快!”吴双收起金钱镖,“呛”的一声,亮出兵刃,与吴对双双迎上,战在一处。
这兄妹二人手中武器实在太过奇特:吴双手中一个黄灿灿的大铜钱,圆有二尺大小,中空,有抓手之处,外面一圈锐利异常。大约这和他喜欢金钱有关,才演练了这奇门兵刃;吴对的武器更奇,是一根似棒非棒的家什,玉白色,鸭蛋粗细,三尺多长,头顶是个**状的东西,上面还带着一孔,冷眼看去,好像汉子身上的专有物。莫非这女魔心理变态,在兵刃上也走入邪门?起的名字也怪,叫:“玉阳无敌枪”。这四人见面,顿时男对男,女对女,金对金,银对银,战在一处,甚为好看。四人全使出自身修为,四周八尺之内,罡风四激,寻常人无法靠近。群雄们有的远远地掠阵,有的则去寻找别的对手厮杀。
战过一百回合,双方竟不分胜负。原来,日月双刀合璧,能占上风,但,这次对阵,急情之间,夫妻竟然分开,那吴氏兄妹多次与这二人交锋,早知二人联手之威力,因此,更死死缠住二人,不让他们联到一起。所以江风乔凤的武功都打了折扣,二百招后,竟落下风。那吴双的“金钱刀”使出来还不停旋转,发出“嗡嗡”的声音,而吴对的“玉阳销魂枪”,更是怪异,不但招法精奇,吞吐盘旋防不胜防,那尖顶的孔中还随着招式发出尖锐的啸声,扰人心神。更可气者,吴对占了上风,口中还不停地嚷起来:”你这娘子真有福气,找了这么个老公,长得多俊逸,真是人见人爱,你要聪明,就赶快答应让给我,我就饶你一条性命……你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也不行,我扎死你,和他手拉手入洞房……“把乔凤得头发晕,刀法更为散乱。江风一见不妙,大叫一声:”双刀合璧“,夫妻二人各将身躯突然飞起,金银刀光映目,吴氏兄妹一眨眼的功夫,夫妻二人已并肩而立。日刀和月刀相互一磕,立刻威风大展。“日出月落”,“日转月移”,“日月同辉”……一招儿紧似一招儿,很快将吴双吴对的攻势压住。这兄妹连连后退,哇哇怪叫不止。日月双刀得势不让人,只听江风大叫一声:“云开日出”,金刀破开吴双的金钱夺命刀,砍中吴双胸膛,乔凤也同时大叫一声:“月落乌啼”银刀削掉吴对左臂。但见吴双中刀后,惨叫一声,双手前伸,向空中抓了几抓,目中闪出异光,口中道:”啊,金子,金子……“倒地死去;那吴对趁乔凤发愣的功夫,突然向前一撞,心口正迎着乔凤刀锋,也缓缓而倒,口中怪笑连声:“江郎,江郎,我要和你……成婚……”声绝人亡。
日月双刀见此惨景,互相看看,对这对怪兄妹,心中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丝同情。
苍生堡众教徒见吴双吴对这两个为首的已死,斗志顿失,一个个扔下兵刃,跪地求饶。仁义会一些兄弟和群雄中的一些莽汉,却不罢手,他们想起旧恨新仇,对着这些告饶之人大下杀手,顿时惨叫连连。一些教徒见状,只好再操起兵刃抵抗。乔凤一见大为恼怒,急忙喝止,飞身上前阻拦,可这些杀红了眼的汉子竟充耳不闻,照杀不误。江风大怒,飞身上前阻拦,竟有刀剑向他二人身上招乎,惹怒了江风,当即有几人被他砍倒,这才止住了残杀。苍生教活下来的教徒一见,皆跪在他的面前叩头不止,泣不成声感谢救命大德。
可群雄中及仁义会中却有人因他杀了自己的人,心有不满,又不好说什么。
苍生堡之战胜利结束,但,双方死伤惨重,活下来的几十名苍生教徒成了俘虏,而群雄也死伤八百余人,各门派中,损失严重的所剩无几,轻的也三停去了一停。仁义会也死伤了一百余兄弟。
此时,苏剑与艾天明之战却仍在艰难地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