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众人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他会这种反应,一时再无言语。辽东一畜杨震江见状慌了:“苏公子,苏公子,咱们不干这破武林首领就得了呗,为咐要抹脖子,太不值,快,把剑放下来!”崆峒一骂却对众人骂将起来:
“我操你们八辈祖宗的,谁让你们推举苏公子当什么武林首领,妈个逼,武林首领算什么玩艺?哪个龟儿子才当那玩艺呢!奶奶的,谁要再让苏公子当首领,我姓甄的操他八辈祖宗!”
这一骂骂得不少人面红耳赤,连皮东来都有点挂不住脸儿了,因为是他最先提议苏剑当首领的。还是林中虎见机快,赶忙将话接过:“苏公子,依你之见,这武林首领该谁当才好呢?”
苏剑早想将心中话说出,林中虎一问,正合心意,当即高声道:
“诸位前辈自然比在下后生小子高明,请诸位思之,在苍生教猖獗之时,挺身而出与其抗衡者是谁?剿灭苍生教,杀死艾天明,又是谁功劳最大?武林之中,现今又是谁武功最高?这一切不是昭昭然吗?诸位为何舍玉石而取瓦砬呢?晚辈认为,无论从公从私,这天下武林首领之职,都非仁义会皮会主莫属!”
一席话说得一些人如坐针毡,苏剑之言之心,确实光明磊落,又正中某些人心中见不得人之私,顿起振聋发聩作用。稍一静场,立刻响起呼声:“拥护皮会主为天下武林首领!”
带头欢呼的自是仁义会为多,他们在场上占了一半多人数,再加上一些平素来往密切的中小门派,三成中已有二成以上人数拥护,接着,皮东来附近的一些人也加入到拥护的人中来。这时候,再落后就不好看了,人人争先恐后表示拥护之意,最后,全场呼声雷动:
“拥护皮会主任天下武林首领--”
……
声音越来越大,群雄尽皆起立,掌声如涛,皮东来呵呵大笑,亦推座而起,向四下拱手不停。在难吃声中,他声震全场道:“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蒙众位垂青,推举皮某为武林盟主,皮某实在荣幸之至,恭敬不如从命,皮某就权充此职,现谨在此发誓,从今日起,东来将尽心竭力,为江湖造福,为武林主持正义。一定善待各小门派,锄强助弱,平等待人,团结五湖四海兄弟,共行仁义之道,造福苍生!”
语毕,呼声再起。欢呼声中,皮东来与天下英雄逐一碰碗,一饮而尽。
武林首领有了,群雄开始琢磨这首领叫什么名号。有说叫大哥的,大伙说太俗,有说叫龙头的,大伙说太贬,想来想去,最后有一个声音打破大伙的吵杂:
“依在下之见,这武林各门派,以我仁义会为最大,剿灭苍生教也以我仁义会出力最多,且仁义二字向得人心,理应在武林中发扬光大,而且,我武林各派此次共剿苍生教,又要推举带头人,无疑是要其带领各门各派共举大事,弘扬武林正义,自是结盟之举,因此,我们这些所有门派,应统称为仁义盟,而皮会主则就称为仁义盟主!大家以为如何?”
声音响亮,有理有据,众人视之,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棕黄面孔之男子。
正是唐生。
这个提议,不能说没有道理,可一听说以仁义会的仁义二字命名,群雄中有些人就觉着不太舒服,这不是把仁义会台举得太高了吗?连盟都用他们“仁义”二字,太……可心里嘀咕,不好说出口,而这功夫已有人高呼起来:
“对,这名儿起得好,就是仁方盟,皮会主就是仁义盟主!”
“对,皮会主是总盟主,咱们各门各派就是仁义盟的分会,俺紫衣帮今后就叫仁义盟紫衣分会!”
“好,俺沙砣帮就叫仁义盟沙砣分会!”
“俺鲸海帮也改名……”
……
一时之间,吵吵嚷嚷,一多半中小帮派成了仁义盟的分会,大势所趋,最后,只剩下昆仑、华山、衡山三家没表态。这三宗都是武林较大的门派,易名岂是小可之事?但众目之下,与大伙唱对台戏,委实太难。还是铁剑昆仑朱富武先站起来,对皮东来涳施一礼道:“皮会主……不,皮盟主,我昆仑派一向慕仁义会之大名,对皮盟主之言,自当惟命是从,只不过,事关重大,还容朱某回山,与昆仑三圣商议一下才能决定!”
朱富武话一落,衡山派掌门一剑擎天尤如凤和华山派掌门怒刀刘亦轩亦站起声明,其意与朱富武大同小异。
这三人之态度无疑为群雄的热情浇了一飘凉水,顿惹众怒,不少人鼓噪起来,有的极不客气,骂骂咧咧,难听至极:
“奶奶个熊,你们三派比谁高贵呀,在苍生教面前低三下四你们不在乎,如今倒在仁义盟面前拿起大门派的架子了!”
“改个名怎么就亏着你们了?妈的,没有仁义会,你们三派早让苍生教给灭了!”
“我看他们三派纯粹是武林败类,咱仁义盟的敌人!”
“奶奶,问问他们,装什么大瓣蒜……”
这三派哪能受得了这个,越听越不是滋味,要是往常,早刀剑相向了,可今日这势头,他们实不敢,但也不能就这么坐这儿听着呀,他们三方互看一眼,正要有所表示,却见皮东来脸色聚变,拍案而起,惊住群雄:
“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在下既已被推举为仁义盟主,就不能对损我仁义盟之事听之任之,我仁义盟以仁义为本,岂是以大欺小之流?那与苍生教何异?是否加说仁义盟,要听各派自愿,绝不可强逼。现昆仑、华山、衡山三派乃我武林三大名门,历经几代,声名赫赫,岂能强逼易名矣。如此,则违背我盟宗旨,违背皮某之心,如众位一意如此,皮某这就卸职离任,仁义盟主另选他人!”
言毕,表情凝重,目视苍天,似等群雄回答。
群雄闻此一席言,尽皆缄口。昆仑、华山、衡山三派却大受感动,华山派掌门刘亦轩竟当场拍胸道:“盟主既有如此胸怀,刘某何须犹豫,现在就向天下英雄宣布:“从今日起,华山派易名为仁义盟华山分会!”
“好--”
叫好声掌声顿时响起来,刘亦轩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现在,只剩朱富武和尤如凤仍垂目不语了。众人也不再相逼。
结盟之事已毕,本该以酒祝贺,不想又生枝节,那辽东一畜杨震江站起来叫道:
“你们当盟主的当盟主,当会主的当会主,俺苏公子原来是副会主,他虽不想当盟主,可总不能让俺白干一场吧!是不是也该让俺苏公子当点啥呀?”
此语问得虽然莽撞,可也恰中群雄之心。是啊,没有苏公子,也没有今天哪,他不想当盟主,那是因为有皮东来,现在,皮东来当了盟主,咋能忘了他呢?杨震江的话顿时引起哄鸣:“对,得给苏公子个位置,咱仁义盟不能拉完磨杀驴……”正在吵嚷,只听一人冷声道:“苏公子本是仁义会副会主,此刻,自当就任副盟主之职!”
众人望去,说话的是傲然而立的江风,身旁的当然是他的爱妻乔凤。日月双刀这名儿哪个不知?此言一出,在场群雄立刻群起呼应:
“好--”
“就是苏副盟主!”
“苏公子理当任此职!”
还有竟然喊出:
“别说当副盟主,就是当盟主也够格!”
一片叫好之声,简直比皮东来当盟主还受欢迎。苏剑又急又慌,他根本没这个想法,现在想推也推不掉了,扭头望大伯,见他目光深沉地望着自己,内心中隐含忧虑。苏剑万没想到,自己竟当上了仁义盟副盟主,一时之间,他又回想起以往之一切,犹如梦中。
议事已毕,群雄继续开怀畅饮,向盟主、副盟主敬酒不迭,直到长夜已尽,方才尽欢。
次日天明,群雄宴毕,皮东来又专门召集各门派掌门人,不,各分会会主议事,地点是苏剑被骗饮毒酒的苍生楼,苏剑及仁义五高手自然到位。待再次恭贺盟主副盟主后,皮东来神色一整,将苏剑追杀艾天明归来险遭暗算之事告之众人。众人一听,皆悚然动容,酒劲醒了大半。
皮东来正色道:“至于这暗中下手之人到底是谁,眼下还不清楚,但据苏副盟主言,此人武功极高,当世江湖鲜见,为此,各分会主切不可刀枪入库,须知,明枪好躲,暗箭难防,须时时戒以我盟兄弟,要处处小心,免遭暗算。”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皮东来又道:
“苍生教虽已冰消雪化,但其各地皆有分教势力,现虽已不成大患,可也不能等闲视之,望各分会回归本地后,一定全力以赴,彻底清除之,以永绝武林之患。”
众人又频频点头。
群雄告别,皆向盟主、副盟主施以江湖大礼,皮东来、苏剑远远相送,恋恋不舍。
对铁剑昆仑和一剑擎天,二人亦恭敬如常,不但送出很远,皮东来还询询嘱托:
“二们掌门万勿因易名之事而烦恼,名乃实之表,皮某深知,昆仑华山与仁义盟心心想印,万望二位掌门释怀!”
苏剑也道:“这件事就算了,江湖人士,性喜闲散,只要胸有侠心,主持正义,入不入盟又有何妨?”
朱尤二人甚为感动,连声表示,回去后一定与本派人仔细商议,早日将商议结果报与仁义盟。
群雄渐渐散去,只有那糊涂金刚不想离去,非要带“老婆”一起回山不可,可又分不清艾小凤和潘小凰哪个是,群雄连哄带劝,连打带骂,好歹算把他弄走了。
待各派人皆离去后。皮东来又将仁义五高手等盟中重要人物聚集在一起,郑重说道:“仰仗群雄推举,我仁义会已成仁义盟,皮某又任盟主之职。而今,虽苍生教已灭,但,苏副盟主及甄、杨等人险遭毒手一事不可掉以轻心。对此,皮某思之有二:一者,是苍生教之余孽所为,但,据苏副盟主说此人乃武功极高,功力几乎与艾天明不相上下,让人实在难解。二者,这神密刺客就隐藏在群雄之中,或就隐藏在仁义会内。诸位乃我仁义会的肝胆栋梁,仍须受番劳累,从今日起,我意由罗北使率领大部弟兄返回黄土岭,而我等则分兵几路,各带部分兄弟,深入各地,秘密探查动静,查防隐藏之劲敌,以免我仁义盟日夜不得安宁。还望各位多加小心,一旦生事,速速传递信息。”
皮东来话音一落,唐生即接口道:
“会主……不,盟主所言极是,既有如此大敌暗伏身侧,我等绝不可偏安一时,须全力查明,除去大患。我唐生虽武艺低微,仍愿随之盟主身侧,不除阴贼,誓不罢休!”
林中虎紧接着道:“就请盟主明示吧!”
江风乔凤亦奋然而起:“敬听盟主调遣!”
唯有明空和尚,酒还未喝够,捧着酒葫芦,“咕咚”一口后才悻悻道:“阿弥陀佛,看来,贫僧还得上五台山才能求得平静啊!罢罢,江湖真要隐藏着这么厉害的主儿,谁也别想睡安稳觉。咱们就再跑跶一阵吧!善哉,善哉!”说着又一口酒。巧姑本着急为苏剑完婚,可一想大师兄说的也在理,大伙大都支持,苏剑身为副盟主,更不能推辞,也不好说什么。
休息一日,人马分成四路,东西南北,各自出发。
往东的是罗子瑞,他率着大队兄弟回归黄土岭;往西的是皮东来和苏剑为首的十余人:巧姑、小凤自然在列,还有任忠平,林玉莲,而清云亦称跟师傅同行,还有与盟主寸步不离的唐生;往南的是南使林中虎,他带着十几个,那潘小凰执意要跟救命恩人一路,自有道理;往北则是明空和尚。剩下日月双刀暂居苍生堡一带,留下五十名弟兄调遣,居中策应。
众人上路前,皮东来再三嘱托、叮咛:
“万不可因苍生教复灭而生麻痹大意之念,我等对手不明,面目不知,其人武功又高深莫测,一定要万万小心才是!”
他的话没有说错,一行人分路不过几天,变故突来。
此次江湖行,尽管需时时提防神秘刺客,但苏剑的感觉仍与初入江湖时大不相同,那时,敌众我寡,自己武功低微,又无江湖经验,面对苍生教的强大对手,可说是危机四伏。而此番再踏江湖路,则正好相反,已方人强马壮,不但共有二十余人,且有智谋和武功都登峰造极的大伯为首,自己也自非当时吴下阿蒙,其他人也绝非庸手,别说那刺客只有一人,就是再多几人,又有何忧?况且,各门各派已成为仁义盟分会,处处都是自己的人,消息耳目也十分灵通。
行在路上,一行人又分成几伙儿:巧姑和小凤亲热地一起边走边谈,母女一般,看上去叫人欣慰;任忠平林玉莲紧紧相随。清云则在师傅身后,任忠平身前,不时回一下头。而与苏剑形影不离的一骂甄君子和一畜杨震江,是边走边观看景色,口中还叫嚷不止。
总之,一行人都兴致很好,可唯有苏剑心有郁结:他与艾天明战后,甚觉身受暗伤对自己武功进境大有影响,路上他暗中运气调理,毫无感觉,大伯每日以内力相助调息,也不见效,反觉丹田之中更为滞重。皮东来也为此暗暗忧愁不已。
这天傍晚,一行人来到吴镇,刚住下客栈,两个太湖分会的兄弟送来一封急信:
盟主、副盟主台鉴:
尤某方寸大乱,惊恐欲绝。仁义盟大会后,尤某本与朱掌门同行返归,朱掌门欲到我衡山稍住几日,谁知刚到岳阳,朱掌门突然神密遇害,致使尤某百口莫辩,万望盟主从速前来,辩明曲直,尤某感激涕零。
尤如凤顿首
皮东来看完信,脸“刷”的沉下来,当即将其交给苏剑,苏剑看后大惊,脑海中顿时现出那铁剑昆仑的容貌形貌。他怎么遇害了?谁害的?尤如凤他怎么百口莫辩?莫非……万千种猜测涌上脑海,急道:“大伯,咱们马上赶去吧!”
三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岳阳。却发现尤如凤和死去的朱富武及当地太湖分会会主都已不见,只留下一个副会主迎候盟主副盟主。这个副盟主一见皮、苏来到,立即急禀道:
“昆仑弟子已运朱掌门灵柩返昆仑山,衡山派掌门带本派人和部分衡山派弟子去少林寺论理,我岳阳分会主龙涛亦带人同往。”
皮东来闻言大惊:“他们因何去少林论理?”
岳阳副分会主道:“回盟主话,朱掌们是遭人夜间暗算而死,他死前告之尤掌门,是少林寺和尚害的他!”
“什么?”皮东来脸色更加难看。“这不可能!多年来,少林寺律严明,选徒甚严,怎么会出此下流勾当?这必是有人冒充少林门人,嫁祸于人。”
“属下亦如此想,可朱掌门临终之言岂能不信。他说,他是被人引出镇外,被人击中肝脏而重伤的,他还说,害他之人武艺高出他很多,且轻功尤好,在他咽气之前,其人还告诉他:自己是少林寺的,说朱掌门是自寻死路,易名投靠仁义盟,就是如此下场。经查看朱掌门之伤,确实是中了少林寺的独门武技金刚罗汉腿。这样一来,属下只好相信了。而且,属下猜测,这次天下英雄会独缺少林武当,这两大门派一向自视甚高,睥视江湖诸门派,必对我们结成仁义之盟之事心存不满,故行此事,吓阻他人!”
分析得不无道理,皮东来却仍然说:“我还是不信,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我要亲赴少林,拜会真德主持,以观真相。”
苏剑舒了口气,立刻随道:“大伯所言极是,那少林乃千年古寺,名震武林,一向光明磊落,又少管江湖纷争,岂能做出此事?咱们绝不可妄下结论。”
苏剑在仁义会演武大会时曾见过几个少林和尚,对其印象甚佳,特别是对那个叫虚无的小和尚更有好感,再加上少林寺多年的盛名,都使他极不愿意少林寺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如真如此,那无非又是一场武林大动力劫,少林寺现在虽徒众不多,可千年武功,岂可小窥?仁义盟就是取胜,恐怕也要血染少这室山哪!
上路后,皮东来与苏剑并肩催马而行,他低声问道:“剑儿,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他公开场合总是称苏剑为副盟主,私下里仍称他:“剑儿”,这使苏剑感到亲切。见大伯发问,他想了想说:“大伯,我觉得少林寺不可能做出此事。
“嗯,”皮东来沉吟一下:“你为何如此想呢?”
“这剑儿也说不清楚,只觉得不可能。比如,害死朱掌门之人为什么要表露自己的身分呢?既已击伤朱掌门,又为什么不再补一腿让他立即死去,却留下活口呢?这是不是有意让人们知道,这事是少林寺干的呢?”
“有理,”皮东来自言自语道:“说的有理,可是,”又突然发问:“剑儿,你再想想,假如此人真如你所言,不告诉朱掌门是少林寺的人,也不留他活口,我们会怎么去猜想呢?”
苏剑想了想答道“我猜是大约是苍生教余孽所为!”
“嗯,有道理,也有道理!”皮东来边想边问:“可是,此人武功据朱富武临死所说,高出他许多,而苍生教的高手已全部死去,在世间除你我之外及我会的五使者,还上哪去找武功如此之高的人呢?”
苏剑心忽然发慌,因为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少林、武当。
真的,除了大伯说的这些人,再找武功高的,只有想到少林、武当。
皮东来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想:“此人既武功如此之高,又会用少林独门武功金刚罗汉腿,这样的人,恐怕天下还是不多的!”
“可他为什么要留下来历呢?”苏剑着急地反问道:“他可以冒充别的门派之人哪?为什么要自称是少林门,又留下朱掌活口以告之别人呢?”
“高明也就在这里!”
皮东来目光复杂地望着苏剑,不无感慨地说:“剑儿,你如今已是天下英雄推任的仁义盟副盟主,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纯良,仁厚虽是美德,对付江湖败类,仅仅靠此还不行啊,要多长几个心眼啊,否则,就会有负天下英雄的厚望啊!”
苏剑脸上发热。侄儿敬听大伯教诲!
“剑儿,你经过的事也不少了,”皮东来道:“就说艾天明吧,他施了多少诡计?若是用寻常之理,能识破吗?他的哪一个奸谋中不是诈中诈?剑儿,好好想想吧!”
苏剑想了想道:“大伯是说,少林寺故意留下名号,让我们知道,而我们必然会想,这是别人嫁祸于他们,也就放过了他们?”
皮东来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剑儿,看来你之头脑还是聪明,所你缺少的只是历练哪!”叹口气:“其实,大伯也不愿意这是真的。那少林寺一向清誉不错,又从未干过什么坏事,怎么会突然做出此恶毒之事呢?可有些事,不是咱们能想通的呀!”
对此苏剑深有同感,回想自己离长白山之后,所遇到的凶险哪个不是变中有变,诈中有诈?自己有多少好心被利用,上当受骗了多少回?他不再争辩了,只是长长叹了口气道:
“侄儿只是想,自己见过那少林和尚,面目似乎不是邪恶之辈,因此就想,他们……”
皮东来听得呵呵笑起来。“剑儿,你怎么还是孩子气啊,天下多少大奸大恶之人,恰恰生着一副菩萨面孔啊!告诉你,江湖中,往往满口仁义道德、外表一团正气者,恰是大奸大恶之徒啊!”
苏剑听了大伯的话,心里不由一阵迷茫,这么说,可怎么去识别好人坏人呢?他越想越觉得大伯的话与爹爹死前的嘱咐有异曲同工之妙。爹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大伯又做如是说,这……
觉得脑子一团乱麻,越想越乱,也就不想了,先按着大伯的思路,开始仔细研究起这桩迷案来,越想越觉得大伯说得有理,油然间,他忽然又想到自己追杀艾天明返回遇险的情景,不由脱口而出:
“大伯,那坠石暗算侄儿的人,难道也是少林寺的人不成?”
皮东来似乎对这事还未想过,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
“这很难说,原来,我猜是苍生堡的余孽所为,现在看,也有可能与朱掌门被害案是同一人所为!”
苏剑听着,深深地痛恨起这阴毒的刺客来,本来,苍生教已灭,武林已该平静,却又生出如此大事,难道,少林寺真的要向仁义盟挑战了?
他的内心深处,真的希望为中如此。
嵩山,少室山,少林寺。
少林,千年古刹,威名远播,武林中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敬?少林武术,向称中华武术之泰山北斗,江湖之中哪个敢到少林寺惹事生非?
自少林寺建立以来,确也曾受过几次劫难,但都是皇朝官府兵家所降,而武林之中,哪个了登嵩山动武?哪个敢上少林问罪?
而今,数不尽的武林人物登上了少室山,来到少林宝刹,个个气宇轩昂,义愤填膺,少林武僧却只能横眉立目,不敢阴拦。
来的是天下武林英雄,为首的正是仁义盟主皮东来。
原来,皮东来赴嵩山的消息不胫而走,天下英雄刚刚结盟,就闻朱富武被杀一事,盟主又亲赴少林,各个分会岂能坐视,皆争先恐后选派会中高手由会主带领,赶赴嵩山。当皮东来赶到时,嵩山左近几个帮派的人马已到了七百余人,将少林寺严密监视起来,明空和尚、林中虎、日月双刀等也尽皆赶到。
衡山派掌门尤如风首先迎接皮东来,他神容悲切,一见皮东来,更不由泫然泣下,第一句话就是:“从今日起,衡山派易名为仁义盟衡山分会!”
接着,他细细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群雄闻之,莫不感慨万分。
原来,他和朱富武离开苍生堡之后,两人心思都一样,拿不定主意,是否到底加入仁义盟。不加入吧,自觉有成江湖独行客之感,且一旦有事,恐怕无颜向各门派求援;加入吧,又要易名称臣,有多年基业一夕送于他人之感。二人犹疑不定,朱富武就决定与尤如凤上衡山,仔细商议。
不想行至岳阳,寻至客栈住下,却祸从天降。
出事晚,二人住上房,各居一室,带的手下人都住厢房。当晚,二人又议论很久,仍未达成共识。朱富武之意是回山后与同门再行商议,而尤如凤更有点无所适从。
武林人耳朵特别好使,当夜二更时分,尤如凤似乎听到朱富武的房间有响动,开始并未在意,后又听窗子开关之声,进而听到房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和衣袂带风之声。他才想到可能出了事,叫一声“朱兄”,没人回答,便起床穿衣,待冲入朱富武房中,已不见他的人影。尤如凤跳上房顶,朦胧中见远远两条黑影奔镇东而去。
他慌忙将昆仑门人和本门弟子唤醒,带他们往镇东追 去,结果,一直追到一片乱坟地,听到呻吟之声。循声寻找,发现朱富武倒在草丛中,口流鲜血,已然不行了,还是尤如凤以内力相助,他才留下几句话,说害他的是少林寺门人,其人武艺高他许多,还说,所以杀他,是因为他要加入仁义盟,这是给别人一个警戒,还让他转告尤如凤,如一意孤行,必遭同样下场。朱富武说完,就咽了气。
尤如凤是个刚烈的汉子,哪能忍受如此之辱,又见朱富武死得如此之惨,所受之伤又是少林寺的金刚罗汉腿,便忍不住怒火冲天,当即派人报告盟主,又将消息传于仁义盟各个分会,同时,自己带人赶往嵩山。
尤如凤又报告说,他们是三天前抵达少林寺的,但未到半山便被一些武僧拦住,话不投机,动起手来,无法取胜,昨日才被真德主持下令放入寺中。当他痛斥其手股残忍,用心卑鄙时,引起真德座下一些僧人不满,险些又打斗起来。最后,真德矢口否认一切指责,下逐客令,尤如凤知道无法取胜,只得退到山下,等候盟主副盟主到来。
皮东来沉着脸听毕尤如凤的讲棕,面色明显不快,尤如凤顿感惶恐,身鞠一躬道:“属下有何不当之处,还需盟主明示。”
皮东来撩了尤如凤一眼,倒未多责,只是沉声道:“多亏你还是我仁义盟下重要分会的会主,处事怎能如此糊涂?少林寺千年古刹,威名远播,武林中谁不敬仰?你怎能妄自带人上山,还动起兵戈?这要传将出去,岂非大损我盟名声?”
尤如凤听得,心中有安慰有不安。安慰者:盟主话里话外已将自己当做仁义盟的人,不安者是感到自己处置失当。遂慌忙道:“祈禀盟主,只因属下怒恨交加,未曾多思,闯上少室山,还望盟主体谅属下缉凶报仇之本意!”
皮东来脸色仍不快。“缉凶报仇?你有何证据敢到少林寺缉凶?谁是凶手?报仇?谁是仇人?证据在哪里?”
“盟主,朱富武临死前亲口对我说明……”
“尤会主,你难道未参加英雄大会吗?”皮东来道:“会上英雄俱在,苏副会主亲口指认说杀害苏大侠的是潘辉,群雄尚未接受,何况如今这桩事?如此大事,没有人证物证,岂能妄下断言?你们之所见,仅能做为人证,物证在何处?”
“物证?”尤如凤迟疑一下道:“祈禀盟主,物证……在下也有一件,不知算不算……”
皮东来一听,眼睛一亮:“快,有何物证,快拿出来!”
苏剑又着急又恐慌:“你……你有什么物证?”
尤如凤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快两寸大小的布条。
这是什么物证?苏剑一脸迷茫。
尤如凤道:“这是朱掌门临死前掌中之物,他告诉我,是从害他之人的肩头撕下来的。”
皮东来急忙将布条接过,仔细端详,苏剑也上前观看,只见这是一块普通的布条,灰色,确实和少林和尚穿的袍子差不多。
皮东来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道:“看来,此事又要出皮某意外了!明日,我要亲上少林拜山,看真德怎么解释?”
少林寺山门。
皮东来率仁义五高手及仁义盟中十几个会主,昂然而来,身后是三五一百五十人的五耕阵兄弟。
山门口早站着几十名老僧,为首者身披袈裟,鹤发童颜,正是少林寺主持真德大师。
相距七步,双方恭身施礼,甚为客气。
皮东来道:“皮某今日贸然登少室山打扰,甚感不安,还望主持恕罪!”
真德道:“阿弥陀佛,皮盟主、苏副盟主创立仁义盟,剿灭苍生教,声名震四海,实乃武林之大功臣,老衲甚钦仰之,今日盟主副盟主亲临敝寺,惶恐之至,望恕老衲招待不周之罪!”
“哪里哪里,大师,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善哉,请--”
“请--”
少林寺大殿,气氛紧张。
大殿正中,皮东来和真德主持分坐于菩团之上,约百余名少林弟子,按辈分立于真德身侧,而皮东来身侧,则是仁义盟中的高手和各分会主。苏剑坐于皮东来身侧,眼睛悄悄寻找虚无,但,反复看了几遍,也不见他的身影。
皮东来与真德已经交谈了半柱香的功夫,尽管双方皆为深修之士,涵养甚深,言语谦恭,可此刻,面上却都呈不快之色。
皮东来道:“依主持之见,东来今日登少林宝寺是无端寻畔了?”
真德道:“阿弥陀佛,贫僧岂敢做此想,只是贫僧向不打妄语,少林寺僧众近千,可武功高明如盟主所言者屈指可数,而这些人中,贫僧身为主持,一一深知,绝无奸险狡诈之徒。杀害朱掌门之事,绝非我寺之人所为,还望皮盟主、苏副盟主明察。阿弥陀佛!”
皮东来脸冷如铁。“真德大师,东来虽为仁义盟主,但深知少林寺乃武林至尊,仁义盟岂敢轻捋虎须?可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声音放慢:“东来现明言告之,若无人证物证,东来绝不轻临贵寺!”
真德垂目道:“真德已经知晓,衡山派掌门尤如凤说他听朱掌门临终所言,是为我少林僧人所害。贫僧以为,此乃凶手嫁祸他人之毒计,以皮盟主之明,岂能识不破其中险恶用心?”
皮东来沉沉道:“东来实不愿此事成真,可东来请大师观看一件东西。”
他拿出了那块布条。“大师,此乃朱掌门临死前掌中之物,他说是从凶手肩头扯下,不知可否做为证据!”
真德接过布块观之,手却突然颤抖起来。急道:
“法明在哪里?”
法明就是仁义会演武大会时,去黄土岭的那个领头二代弟子。
真德话落不一会儿,就听殿外有人应声道:“法明来了!”遂见一面容消瘦,隐含疲惫的青年和尚出现在殿中,正是法明。他匆匆行至真德与皮东来跟前,合掌问讯。这时,众人皆一眼看清,他的僧袍左肩,有一块刚刚补过不久的补丁。站在皮东来身后的尤如凤一见,大叫一声,冲上前去,将法明当胸扭住。
“好小子,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法明一副不解神态:“阿弥陀佛,尤掌门原来在这里,不知找我何事?”
尤如凤将法明胸襟扭得更紧,大声道:“你还装糊涂,今日尤某要给朱掌门报仇!”
法明大臂一绕,施出一个玉柱盘蛇的招式,要脱出尤如凤的手掌,却见侦德手指一抬,“哧”的一声,已将其穴道点中,法明顿时动弹不得。众人吃了一惊:这真德不负少林主持之名,凌空点穴,竟然信手拈来,没一点烟火之气,那辽东一畜杨震江竟冒冒失失叫了声:“好!”
尤如凤因揪着法明前胸,尚未发现对方已被点穴,此刻见其不再挣扎,还以为人家做贼心虚,挥起油捶般的拳头向法明脸上砸去,却不想皮东来坐在地上,也是手指一抬,“哧”的一声,也动弹不了,拳头在半空举得高高,再也砸不下去。辽东一畜不由又冒出一声“好”来。
真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皮盟主之仁义无双指果然高明致极,老衲佩服,佩服!”
皮东来淡淡一笑。“哪里,哪里,大师的金刚虚无指,才是高明,皮某佩服。”
二人看来是半斤八两。
真德转向法明,面寒如水。“法明,你做得好事!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法明穴道被制,不能动却能说:“师傅,弟子昨日返回寺内,实在不知何事连累弟子,还望主持示之。”
尤如凤举着拳头叫嚷:“你在这里装什么孙子?自己干的好事还不知道吗?”
法明道:“尤施主所言,贫僧实在不知就里,一切还望明言!”
尤如凤还要吵,皮东来止住道:“尤会主,不要着急,真德大师乃得道高僧,定能有个交代。”
真德目注法明,手中布块露出。“法明,你看这是什么?”
法明:“这是一块破布啊……哎,师傅,怎么好似弟子肩头扯下之物?”真德沉声道:“何止是像?说着,手掌一送,这块扯下的布块正好贴在法明肩头,将已补上的补丁严严实实地遮住。这种手法看似简单,实则绝非寻常高手能够办到,既有手劲,又有准头,拿捏得恰到好处。跟前的几个人看清,忍不住都跟着叫出一声:“好!”
皮东来一见,淡淡一笑,信手一招,一股不见的力量又将布块吸回自己手中。“法明师傅,你现在可知这块布来自哪里了吧!”无疑,这又是显露了一手功夫,且自自然然,不露声色,而掌吸布块,恐怕不比夫德的一手差到哪儿去。跟前之人看得清清楚楚,又是一声“好”爆出。
听皮东来问,法明拧着脖子回道:“这布块是贫僧肩头之物,只不知如何落到盟主手中!”
不等皮东来说话,尤如凤又叫了起来:“你的衣衫是如何破的,自己不知道吗?你自己说,这块布是哪里扯掉的?”
法明对真德道:“主持,此事说来蹊跷,我奉你之命,外出办事,在岳阳一个客栈里洗了长袍,挂在外面,不知被谁拿去,可次日却又送回,穿上身时才发现破了肩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刮的,谁知,撕掉的布块却在这里出现,其中到底有何奥秘,弟子实是不知!”
皮东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法明问:“法明禅师,你去过岳阳?”
“是,我奉主持之命,去衡山见尤掌门,路过岳阳。”
尤如凤骂道:“见我干什么?莫非也想杀我吗?”法明听了发急,道:“尤掌门为何咄咄逼人,贫僧到底如何得罪了你!”
尤如凤刚要继续吵嚷,又被皮东来止住。皮东来盯着法明问道:“敢问法明师傅,你在岳阳住了几日?是哪几日?”
法明道:“我只在岳阳住了半日一宿,是……”他想了想。“是八月二十七。”
尤如凤又叫起来:“对,朱掌门就是八月二十七夜里被害的!”
“朱掌门?可是铁剑昆仑朱富武朱掌门?他是何人所害?”
尤如凤忍不住骂将起来:“好你个假仁假义的秃驴,装得倒怪像,朱掌门八月二十七之夜在岳阳被害,手中还抓着你身上扯下的衣衫残块,你说他是何人所害?”
法明一听,脸色“刷”的变得苍白,目现惶恐之色。“你……你是说,我……我害的朱掌门?”
“对,就是你!”
尤如凤又想打人,可身子手臂都动不得,急对皮东来叫道:“盟主,你快解开我的穴道!”
皮东来不为所动,真德却一抬,解了尤如凤的穴道:“尤掌门有话只管说,不要动怒!”
尤如凤恢复自由,就想动武,可胳膊尚未下落,皮东来一缕指风袭来。“尤掌门不可无礼!”又动弹不得。真德手指再抬起。“尤掌门有话尽管说。”又将其穴道解开,可那边皮东来指风再射,又将其定住,这尤如凤不知交了哪辈子好运,当世两位高手在他身上练开了点穴解穴,他身上麻一下,软一下,凉一下,热一下,气得哇哇大叫。众人看着好笑,可有心人已经听出皮东来称尤如凤为:“会主”,真德却称他为“掌门”,这显然不是偶然。
真德见尤如凤真动了气,便不再为其解穴,而是转向法明。脸色阴沉道:“法明,你到底干了何事,因何杀了朱掌门?快快言明,否则,少林寺规你是知道的!”
法明脸色苍白。“主持,法明绝未杀害朱掌门!”
真德脸色亦极难看。“法明,老衲相信你非阴毒险恶之徒,可你如何能向天下英雄解释清楚?”
“我……”法明转向皮东来。“皮盟主,法明对着佛祖发誓,绝未杀害朱掌门!”
皮东来盯着法明:“皮某亦不愿相信此事是真,可人证物证俱在,法明禅师如何解释清楚呢?”他放慢语气。“为使法明大师免受嫌疑,皮某不能不问,大师到衡山去干什么?”
“我……”法明看了真德一眼,欲言又止。
“阿弥陀佛,”真德道:“法明,少林寺光明正大,无不可对人言!”
“是”法明目视皮东来道:“回盟主话,法明是奉主持之命,专程赴衡山打探仁义会剿灭苍生教和群雄结盟之事。”
皮东来淡淡一笑。“法明大师,僧无戏言,僧无虚言,恐怕,还不止如此吧?”
“阿弥陀佛,”真德接口道:“盟主果然慧眼灵心,洞若观火,老衲派法明前往衡山,正是要面见尤掌门,打探群雄结盟之事,同时,欲劝说尤掌门不要加入仁义盟。”
真德话音一落,尤如凤就叫出来:“真德你休想,我衡山派现已名为仁义盟衡山分会,从此后就是仁义属下,听从皮盟主调遣。你休想拉我和你们跟仁义盟做对,我尤某绝不会听你的!”
真德闻言,目望尤如凤,面现非天悯人之色,轻轻一句“阿弥陀佛”,无话可说。
皮东来随着真德的话一笑。“真德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直抒胸臆,反倒叫东来无话可说了。不过,皮某不能不问,少林寺因何要劝人不入仁义盟呢?多年来,我仁义盟与少林寺向无蒂芥,仁义盟对少林寺一向恭敬有加,少林却为何出此对我盟呢?还望主持指点东来之不明。”
“阿弥陀佛,”真德垂目回答:“盟主之言实令少林惶恐,少林劝衡山勿入仁义盟是真,但绝无与仁义盟做对之念,而是觉古来三山五岳,超然于江湖之外,一朝与他人结盟,势必俗烦无尽,于人于已不利。故有此举。”
皮东来又淡然一笑,“主持之言有理,少林与衡山一向亲密,与其相商不加入我盟,倒也无可非议,只不过,协商不成,即演血光之灾,以武相逼,这有违祖之意吧!”
尤如凤亦随叫起来。“正是这回事,你少林寺定是风闻我与朱掌门犹疑不定之状,就杀害了朱掌门,既吓昆仑,又警告我衡山派,使我们不敢加入仁义盟!”
这个推理顺乎自然,仁义盟属下各分会主顿时一片喧嚷:
“对,定是这码事,你少林寺不入仁义盟,又拉别人不入我们仁义盟!”
“人家要入,你们就下黑手!”
“这事不能就这么轻轻拉倒,一定要说个明白!”
……
“阿弥陀佛,”真德在吵杂声中站起,轻轻一句佛号就压下众音。“各位施主请缄言,今日之事,看来一时难以查明,无论如何,我少林难逃干系。”他转向皮东来、苏剑道:“真德现有一言相求,请盟主、副盟主给老衲七天时间,老衲一定将事情真相查清,给仁义盟一个交待!”
苏剑刚要答应,可又觉不妥,侧脸望向皮东来。皮东来淡淡一笑,亦挺身而立。“主持之言,皮某焉敢不依,不过,仁义盟刚刚成立,既发生此等大事,岂可掉以轻心,若是皮某一人私事,一切自好担待,可事关整个仁义盟,皮某还须问一下众会主之意。”
还没等皮东来问,早有人叫嚷起来:
“不行,七天之后谁知又生什么事?”
“支得可怪远的,七天……”
“七天也行,这个叫法明的交给咱仁义盟,七天里一定能问明白!”
“对,就这么办,把法明交给咱仁义盟!”
……
最后,竟众口一词,要法明做人质,还要审问。皮东来双手一张,无奈道:“主持,皮某实在无法拗会中弟兄之意啊!”
真德脸变:“盟主是说,要我少林寺把法明交给你仁义盟做人质,还要受审?”
“真德大师,这也是为了弄清真相,为了少林的名声啊!”
“阿弥陀佛,”真德语气一下变得极其沉重。“皮盟主,少林自建寺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将弟子交于别人扣押审问之事,如此,少林的名声可就真的败坏了,老衲万万不敢开这个头,还望盟主见谅!”
皮东来还未答话,尤如凤已如雷般怒吼起来:
“真德和尚,亏你还是少林寺主持,如今仁义盟主亲带我等来少林寺,就是为弄清此事。你轻轻一句话,就想把俺打发走吗?办不到!”
各分会主亦七嘴八舌不停。真德目注皮东来:“皮盟主,难道你也信不过老衲吗?”
皮东来移开目光。“这,并非皮某私人之事啊,还望主持体谅!”
真德目光不变。“依盟主之见,今日之事该如何是好?”
皮东来做思之状,未马上回答。真德遂又一字一句道:
“真德必须告诉盟主,无论何人何派,想从少林寺中扣押佛门弟子审问,本主持绝不答应。”
这无疑是挑畔,皮东来脸上终于出现怒容。他沉声道:“可是,如果天下英雄一定要将人带走呢?”
“阿弥陀佛,”真德亦沉声道:“老衲绝不敢违佛祖之意,虽年迈力衰,也只能以身护寺,尽力而为,绝不会束手将本门弟子交于他人审问!”
皮东来长叹一声,摇摇头,向真德一恭手:“既如此,皮某岂敢在少林寺动武?“他一伸手,解开尤如凤的穴道,又向众人一抬独臂,高声道:
“退出少林寺!”
可是,没等大家行动,恢复了自由的尤如凤早一拳打出,法明穴道未解,面门结结实实被打中,顿时鼻血长流,这下气坏了法明的师弟法净,大叫一声:“无礼!”袈裟一抖,搭住尤如凤的手腕,一个少林十八跌中的顺手牵羊,尤如凤的身子像凤凰一般“嗖”的飞起,掠过众人头顶,向殿门飞去,还算尤如凤轻功不弱,总算下盘先着地,可也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这下,不但他自己恼羞成怒,门外的衡山派乃仁义盟的其他人看见,皆大哗起来,操起兵刃就要往里冲,少林十八罗汉一见,慌忙阻拦,顿时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就在这时,大殿内又一阵骚乱爆发,原来,那法明被真德解了穴道,竟冲着佛祖象行礼后,大叫一声:“佛祖在上,法明之冤,只有到你跟前去辩明了!”突然撞向生铁香炉,顿时头碎血出,陈尸大殿。
真德一见大恸,大叫一声:“法明……”泪如雨下,不能自禁。这下,寺内向尚尽皆怒火填膺,口念“阿弥陀佛”一齐向仁义盟这面逼来。这一边,皮东来和苏剑还未说话,那唐生大喊一声:“少林和尚要开杀戒了!”抢先攻向身前一个中年和尚,这个头儿一开,大殿内外顿时成了演武场。
真德一见心如火焚,慢慢从法明身旁站起,口中喃喃自语:“在却难逃,在却难逃啊!”遂向佛祖施了一礼。“我佛慈悲,若少林有罪,就降罪于真德一人,保我少林寺平安吧!”
言毕,转向已经交起手来的众人,一声佛号后,突然一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