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不负众望,经严密审讯,刘太平供出了七名同伙,皮东来又命唐生继续严审,顺藤摸瓜,一个个奸细被揭露出来。最后,仅总舵就挖出隐藏的苍生余孽七十一人。
整个仁义盟为之轰动,人人又喜又怕,深感盟主英明,否则,让这些阴险的敌人长期隐伏下去,谁知会导致什么后果?
这下,皮东来的信心更坚定了。他再次下令全盟上下,要继续揭举可疑迹象,不管涉及到谁,都可大胆报告盟主副盟主,这是对每一个兄弟是否忠诚仁义盟的考验。同时,对揭举出来之人,并未处死,而是在落花谷设立一处“自省营”,让这些人在那里反省自己的罪行,如真能改过,可重新入盟,苏剑害怕的是杀戮流血,见大伯如此对待这些人,稍松口气,也全力赞成。
随着时间过去,又一批人被揭举出来。这些人,虽无确凿证据是苍生余孽,可平素可疑迹象甚多,不能不严加考查。苏剑对大伯之神明甚为佩服,同大伯一起,积极发动本盟兄弟深入揭举。
然而,这天,发生了一件叫他烦恼之事。
那天,他正和皮东来议事,商量如何进一步挖苍生余孽,将其一网打尽。侍卫忽然匆匆跑进报告道:
“盟主,副盟主,不好了,甄会主和杨会主同弟兄们打起来了!”
苏剑吃了一惊,起身奔出,见大寨西面打成一团,金铁交鸣之声十分激烈,又见崆峒一骂纵跳如飞,双掌护住全身,不时施出辣手,杨震江手使两根纯钢羊角,拼命厮杀,已有几个围着的弟兄身上带了血,但是围攻得更狠,看样子,不见你死我活,是不会罢手的。崆峒一骂和杨震江边打边叫骂不停:“妈个巴子,你们这些王八蛋,敢埋汰老子,今儿个非剁了你们不可!”,“我操你们奶奶,敢跟你爹过不去,爹 非教训教训你们不可!”
苏剑见状,大叫一声:“住手!”身如闪电,冲进厮杀圈内,双手分别拍向甄、杨二人腰部,二人就象腾云驾雾一般,高高飞起,落到厮杀圈外。因苏剑此招太快,又暗运巧劲,这二人正在杀着,忽觉身子一飘,又稳稳落地,脑袋还没反映过来咋回事,飞在圈外,兀自“呼呼”地兵刃拳脚乱舞,直到发现身边没人,才停下来,围攻他们的七八个仁义盟兄弟见副盟主赶来,不得不悻悻住了手。
这时,苏剑觉得身旁一阵风声,扭头一看,江风也闻讯赶到。
苏剑十分气恼,问是怎么回事,崆峒一骂甄忍不住又骂上了:“奶奶个孙子,这些天也不知咋了,老子走到哪儿,都有几个小子在后边象个尾巴似的跟着,就好象我俩干了啥坏事似的。问他们要干啥,又不说实话,今儿老子急眼了,非要问个明白不可,他们竟敢给爷爷身上泼脏水……”
“不假!”秃头野羊也叫道:“妈个巴子的,他们说俺哥俩儿是苍生教的奸细,俺咋能饶了他们?俺非整死他们几个不可!”
苏剑一听也很生气,对众人喝问:“是这回事吗?谁让你信这么干的?”
被问的弟兄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一个小头目模样的青年汉子上前,对苏剑鞠一躬道:“回副盟主的话,我们是按盟主的训示办事。这两人很是可疑,想当初,海岛之战,那艾天明本来已是瓮中之蟞,无处可逃,恰好这二人及时赶到,上岸就攻杀我盟兄弟,把艾天明救走,因此,我等怀疑他们暗中与苍生教通气……”
“放屁!”崆峒一骂气得一蹦多高,又要冲上去打架,好不容易才被苏剑拉住。他跳脚大骂:“放你他妈个臭屁,老子救他艾天明干啥?老子是帮苏公子,苏公子当时正和你们干仗,老子不杀你们杀谁?”
“是啊,妈了个巴子的!”辽东一畜也叫道:“俺兄弟那时认得你们这疙瘩谁呀?俺就认识苏公子一人,他打谁俺就打谁,俺后来不也打苍生教了吗?俺大哥为追杀艾天明还战死了呢!”
那小头目不服地大声道:“就算你们说的是那回事,可你二人自入我盟之后,为何多次对盟中弟兄说,江湖好汉不应受别人管束,还说仁义盟太憋屈,要不是看着副盟主的面,早都不在这儿呆了,到江湖上自由自在多快活。这不是涣散我盟弟兄之忠心吗?”
“对,”又一个弟兄说:“你背后还对盟主不敬,说什么仁义盟灭苍生教靠的是苏……苏副盟主,还说盟主应该把位子让给苏副盟主,这话你们没说过吗?这是什么意思?
崆峒一骂听了这话更加生气:“我操过你们妈的,你们把老子说的话都记下去了!对,老子就是说过这话,怎么着吧?本来吗,要不是苏公子在这儿,俺兄弟才不受你们龟儿子气呢……”
辽东一畜也叫道:“不假,你们仁义盟有一半是靠我们苏公子打下来的,你们还不服?”
苏剑听到这话非常不安,急忙喝住二人:“不得胡说八道!”又对众兄弟道:“你们对我盟的忠心,应该褒奖,可这二人是我多年至交,为人粗豪,有口无心,你们也是知道的,怎么只凭只言片语就妄加怀疑,引起事端呢?”
那头目还想辩驳,江风冷然开口:“愚顽之徒,要你们揭举的是苍生余孽,奸佞之徒,难道是让你们胡乱猜疑,望风捕影,指良为恶吗?我看你们这是自乱我盟,若再如此,休怪我刀下无情!”
“对,江东使说的对!”皮东来不知何时赶到,接口说:“你们也不想想苍生余孽能象甄会主、杨会主这样吗?他们舍弃关外的基业,投到我仁义盟,朝夕不离,荣辱与共,为的不是我盟吗?你们这样胡乱猜疑,不是让他们寒了心吗?他们二人虽常信口放言,可天性忠直,粗莽豪放,有啥说啥,坦坦****,这正是忠直之士的表现,是我盟之忠直兄弟。现在,对我盟最危险的是那些表面一副忠诚之相,实则包藏祸心之徒,你们切记不可本末倒置,胡乱猜疑,要把真正的奸徒揭举出来,才是我明之福,尔等知否?”
“盟主训示英明,属下谨记在心!”
十几名弟兄施礼散去。皮东来又对甄君子、杨震江宽然一笑:“让二位分会主受委屈了,。皮某甚是不安,还望二位万勿多心为盼。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们爱猜疑入让他们猜去,你们可以不放在心里,一切有本盟主做主!1”
崆峒一骂和辽东一畜对望一眼,气稍平息,向盟主、副盟主打了个招呼,亦施礼而去。江风想了想,也转身离去。皮东来望着江风雄健的背影,久久不语。
苏剑低声道:“江四叔英武直率,确是我盟栋梁之材呀!”
“确实如此啊!”皮东来沉声道:“自林中虎死后,明空和尚疯了,罗北使又身体不佳,仁义五高手就剩下他夫妻了!”停了停又道:“林中虎之事,对我教训太深了,说起来,这五使者中,我最信任、最倚重的还是他,可没想恰恰是他干出了叫我无法见人的事情……剑儿,我还得感谢你呀,能以大局为重,不然,你要真再和我闹将起来,我盟恐怕就难以存在下去了。说起来,大伯真是对不起你,一想起你爹爹的事,我就吃不下睡不好,要不是为了武林大事,我非横剑自尽不可,现在,我真有点谁都信不着了……”
苏剑听此言,心不由一跳:“朋伯,你可不能因此对自己的弟兄都失去信心哪!”
“那当然。”皮东来目光转苏剑,现出既欣赏,又无奈的笑容。“剑儿,你真是个仁义君子啊,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以君子之心度人,实在……咳,剑儿啊,你已二十有余,自你入江湖之后,发生了多少出人意外的事啊?有多少人骗过你?大伯望你还是多长点心计吧,你是副盟主啊!”停了停,转成一种忧伤的口气道:“剑儿,说起来,我有愧疚啊,今日思之,那庆典大宴投毒之人,更不似凤姑娘所为,可能是另有其人哪!”
苏剑闻听此言,又喜又惊,喜者,大伯说出对小凤信任之语,惊者,听大伯话中意思,他已察觉真正投毒之人是谁,这又让他惊讶。难道还有更阴险、更可怕的人物隐藏在仁义盟?
那,是谁呢?
皮东来没有往下说。
但,他很快就这人是谁了。
一个月之后。夜。
二更天了,苏剑虽已熄灯,但躺在**却睡不着觉,这一个月来,仁义明又揭举出一批可疑之徒,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加入仁义盟多年的兄弟,还有一些是分会主。现在,总舵和下面各分会主总数已有几百人被送到落花谷。
可苏剑渐渐厌倦了这种日子:这啥时是个头儿呢?而且,揭来揭去,连他也得特别怀疑起来,有事没事总爱琢磨人,猜测自己熟悉的人谁是苍生余孽或心怀不轨之徒。吃不好睡不好的,似乎比苍生教猖狂之时,比自己逃亡之时,还要紧张不安,此时,他合衣躺在**,想的就是这些。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顶上来了一个人,说“听”不准确,因为来人没有声音,他是感觉到的。
看来,来人武功极高,侍卫们一点也没发觉,要不是苏剑,换一个人,恐怕也感觉不到。可他仍躺在**一动不动,听着房顶来人的动静,还故意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感觉到来人已到房檐前,又感到来人金钩倒挂,垂到窗前,向屋中谛听,查看,接着,他感到一股凉风,窗子被无声地打开了,一条黑影猫儿一样翻进来,落地的声音也比猫儿大不了多少。这份轻功实在难得。
苏剑将全副功力都提了起来,仍一动不动,他要看看来人干些什么。
来人渐渐摸向床前,苏剑看出,此人用黑布蒙着面。但,他仍一动不动,整个身子已蓄势待发。苏剑对自己的武功已深具信心,他感到,来人虽武功高明,但自己还是能制得住他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来人到了他床前,并未动手加害于他,反轻轻叫了一声:“副盟主!”
他全身肌肉一下放松了:“是江四叔。”可他心中马上又转起一个念头;半夜三更,他来干什么?
他翻身坐起,欲点燃蜡烛,江风急忙拦住:“副盟主,这样才好!”
苏剑也只好在暗中低声问:“江四叔,你有什么事!”
江风又小心翼翼,一点也不象江四叔往日果敢利落之作风,到底出了什么事?苏剑心头疑云重重。
江风没等说话,突然嗓子哽咽了一下:“苏……副盟主,乔凤她……已有孕在身……”
这话大出苏剑意外,夜半三更,神秘而来,难道就为的是这个吗?他轻道:“四叔,这是喜事啊!”
“是啊,”江风抽泣起来,“你不知道,我们夫妻这些年为了仁义盟大业,一直在服一位名医配制的草药,不让你五姑怀孕。这回,苍生教被剿灭,武林大事已定,你五姑就停了药,也就有了身孕。你知道,我们夫妻已三十五岁了,这对我们,是件特别重大的事啊!”
苏剑能理解这种心情。可仍不明白他对自己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江风继续悲切低语:“属下素知副盟主为人仁慈,因此,特求副盟主救乔凤一命!”
苏剑大奇:到底怎么了?乔五姑有什么危险吗?他忽然想起大伯的嘱咐,想起林中虎……心中一凛,正色道:“江东使,你是咱仁义盟的大功臣,一向英风潇洒,今日到底何事,还望明言,如此含糊其词,在下实在不明!”
江风闻听苏剑语气变冷,顿时怔住。过了一会儿,才在黑暗中小声问:“副盟主,如果有一天……有人说,我江风是……苍生余孽,是习怀叵测之徒,你……相信吗?”
苏剑心“突”的一跳,一种潜在的预感被证实了。难道,这又是一个林中虎?他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
江风象唯恐人不信一样,喃喃发誓道:“副盟主,江风觉得你是个至诚君子,才对你说这些话。副盟主,我敢保证,我无愧于仁义盟,我是忠于仁义盟的,我没干过一点亏心事……”
苏剑越听越觉反常,这些话啥意思呢?难道这人就是江四叔吗?他以往的英风傲骨哪儿云了?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他真想点燃蜡烛,看看他的面容,可被江风拦住:“副盟主,我知道现在我说啥你也不会相信了,可我还要说,你相信我吧,我是个正人君子,我是忠于仁主盟的。我只求副盟主一件事:有朝一日,如果江风万一……请副盟主能发慈心,保住乔凤一条命,保她腹中孩儿一命……副盟主,属下给你跪下了……”江风说着,真的突然跪在床前。
苏剑心中大震,急忙伸手搀扶:“江四叔你到底这是怎么了?你把话说明白呀,你快起来,我答应你。”
江风闻听此言,竟喜极而泣:“属下感谢副盟主大恩大德,江风素知副盟主仁义君子,言必行,行必果,如此,属下死也瞑目了!”
说完,飘身而起,穿窗而出,屋顶猫儿般的轻响一声,人已离去。
苏剑立在床前,手向前伸出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他有点恍惚,觉得好象是做了个梦,一个噩梦。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过。
他又合衣躺在**,反复思考刚才的一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江四叔这是怎么了?太反常了,难道他真……
他不敢往下想。
直到四更多天,他才有了点因意,刚要合上眼睛,却又听外面一阵吵杂,脚步纷乱,好象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只好又翻身起床,奔出房门,院门口两名紧张的护卫告诉他:“江东使和乔西使打起来了!”
又是怪事。苏剑拔步向向江凤的居所奔去。
天已蒙蒙亮,苏剑赶到,但见江风所居院落之外,二百多名盟中兄弟严阵以待,围得水泄不通,且多是五耕阵成员。调度指挥的正是唐生。
院门外,一金一银两把宝刀在晨曦中闪耀,正是日月双刀。但是,他们此时不是联手对敌,而是互相殊死拼杀。边杀,口中还骂个不停:
“江风,你个儿狼心狗肺之徒,竟敢背叛我仁义盟,我乔凤岂能容你!”
“乔凤,你这无知的婆娘,竟然连老公也信不过,往老公身上泼脏水,我非杀了你不可!”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日月双刀岂是等闲之辈?不是绝顶高手,岂能分开二人,弄不好自己也要把命搭上。然而,两人完全是以命相搏的情景,二十几个回合过去,只见江风手中金刀一闪,乔凤“啊”的一声大叫,退出八尺开外,江风急步紧追,口中大骂:“我先杀了你,然后自尽!”但,日刀高举却落不下去,因为苏剑已趁隙而上,点了他穴道。他上前扶起乔凤,已见她臂上鲜血长流,不由大恼,回身怒向江风:“你要干什么?为何要杀乔五姑?”
江风金刀高举,臂虽不能动,口却能言,冲乔凤破口大骂:“乔凤,我和你夫妻十几年,没想你竟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子,想卖夫求荣,我就是死后变鬼,也要抓你同赴黄泉!”
乔凤手抚伤臂,亦骂不止:“姓江的,今天,你我恩爱永绝,我姓乔的姑娘是堂堂侠女,岂能和你这奸佞小人同床异梦,我要向盟主揭举你的狼子野心,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剑浑身发冷,他听明白了,江风果然是第二个林中虎,而且,比林中虎还要险恶。林中虎是因一已私念,走入邪途,可听乔凤之言,江风却有更深的用心。这……
没等他说话,身后有人开言:“乔西使,你说什么?”
苏剑回头一看,正是皮东来。
乔凤发现盟主,如见亲人一样,“呜呜”大哭起来,躲开苏剑的搀扶,向前走了几步。“盟主,你要为属下做主啊,江风他……他图谋不轨呀……”
皮东来脸上的肌肉一阵颤抖,由此可见内心也是一阵隐痛,只听乔凤滔滔不绝地说开来:
“盟主,属下与他成婚多年,对他一片真情,一直觉得他是个英雄人物,正人君子,虽知他竟是个奸之徒啊。自剿灭苍生教后,他就性情渐变,常对属下说什么自己立下大功,是仁义盟的栋梁,只当个使者太不公平,说盟主处事不公,说副盟主未建寸功,却当上副盟主,实属不该,近来,又说盟主有意栽培青年一辈,是排挤他这建盟元勋。属下如何劝他,他也不听,反骂属下对他不忠,这些日子,竟变本加厉,对我常说什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昨天夜里,竟要属下和他联手,除掉盟主,废去副盟主,他要自己当盟主。还说,只要我们夫妻联手,天下无敌,属下承盟主大恩大德,如何能听他的?便百般劝他。他见属下不从,突然变脸,竟要加害于属下,说是斩草除根,要灭口,好在我见机得早,和他打将起来……盟主,你老人家要为属下做主啊!”
“够了--”
皮东来突然厉叫一声,震得在场之人身子都哆嗦一下,只见他上前几步,“唰”的一指,解开江风的穴道:“我不听了,我听够了,你要杀我,就杀吧,杀吧,我皮东来万没想到多年患难的老兄弟都背叛了我,好吧,江东使,皮某在此,你动手吧,皮某引颈就戮,只要我死了,一切太平,江湖安宁,我死而无怨!”
说着,真的闭目站在江风面前。江风一见,反倒呆住。他突然双目垂下泪来:“盟主,我……你别信她的,不是那回事啊……”
“我不听,你快杀我吧,杀吧,你们都听着,我皮东来甘愿被江风杀死,谁也不许阻拦,不许与他为难!”
话虽这么说,可苏剑、唐生、吴明却都暗运功力于身,防备江风一旦真的动手,好上前阻拦。但,大伙在一丈之外,而江风却与皮东来紧挨着,他的身手又非寻常,恐怕救助也来不及,就一点点向前试探着靠近,江风何等机警,顿时发现众人包围,脸色突变,金刀闪处,一声:“好,我杀你……”向皮东来头上砍去。苏剑大叫一声,手中长剑脱手飞出,正与江风金刀迎个正着,“当”的一声,将其阻了一阻,而就在这一电光石火之际,旁边的乔凤大叫一声,手中银刀也来阻格金刀,但,没想到苏剑的长剑全力掷出,力道极大,江风手中金刀被震歪,身子也随着扭向一边,乔凤银刀刺来,恰好穿进他的前胸,江风身子骤然一愣,不退反进,眼见银刀从前胸刺进,后背透出。他向前踉跄一步,手指乔凤,脸上现出凄惨的笑容。“你……这回……满意了吧……可惜我没先……杀了你……”
说着,颓然赴倒于地,鲜血如泉,霎时将身下土地染红。
一代英豪,就这样命归黄泉。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苏剑恍惚间又陷入到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又陷入到林中虎死去那个夜间的感觉中,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是在做梦。他想起儿时听锁柱说过:人要做梦,掐肉就不疼。他掐了自己一下,很疼,这分明不是做梦,皮东来突然在一旁指着乔风怒吼起来:“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杀死了他,你是个妖妇!我深知江东使为人,他不可能背叛我,不可能背叛我仁义盟,是你在害他,心怀叵测,你想搅乱我仁义盟,让我们自相残杀……啊哈哈哈……”突然又大哭起来:“四弟呀,你死得冤哪 ,你是有苦难言哪,你是被人害死的呀……”
乔凤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无比,她望着皮东来,忽然象疯了似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是我害死了他,不该不听他的,我怎能背叛我夫君呢?我为何不与他联手反出仁义盟呢……呜呜呜呜……”她突然跪在江风尸体旁,伏下身去,哭诉道:“江郞,江郎,为妻悔不该不听你的话呀,为妻对不起你呀,你等等吧,让你的结发妻子追你去吧……”
说着,银刀一闪,抹向脖颈。但,已清醒过来,并一直密切注视着的苏剑及时一指,点中她的手腕,“当啷”一声,银刀落地。她一怔,抬起泪眼,望了苏剑一眼,突然伏在江风身上大哭起来:“江郎啊,你别怪乔凤狠心哪,谁让你想背叛仁义盟啊,乔凤是没办法呀……”
当苏剑与乔凤的目光相对时,心里猛地地震,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目光里有一种东西,有希望,有哀求,还有……还有他说不清的东西。
疯疯癲癫的明空和尚是哪儿有事哪儿到,这时,他又抱着大酒葫芦过来了,见到眼前情景,又呵呵傻笑起来。“好,好……呵呵呵呵,好,好……”傻乎乎地到跟前看了江风一会儿,突然吓人地怪叫一声:“不好……”掉头跑了。
仁义五高手,一疯,一残,二死,只剩下眼前的乔凤了,可是,苏剑看得清清楚楚,这眨眼间,乔凤就好象老了十年,双目再无往日那奕奕神采,而是变得木然无光,秀美的脸庞霎时间也毫无光泽。
这时,林玉莲竟也蹦蹦跳跳跑过来。一见地上死人,突然一怔,又跑过来:“爹爹……爹爹……”趴到尸体上就哭。与乔凤此起彼伏,哭个惊天动地,闻声赶来的任忠平费了半天劲儿,才把她弄走。
唐生看了看皮东来的脸,上前搀扶起乔凤:“乔西使,快到屋里包扎一下伤口吧!”
乔凤费力地站起身,在唐生的扶持下,向自己的院中走去,腰身佝偻,脚步沉重,冷眼看去真象个老太婆。
苏剑望着地上江风的尸体,再看看蹒跚走去的乔凤背影,心中不知是啥滋味。当年,这对夫妻是何等的威风,夫妻联手,谁敢捋其锋?江湖上谁不今晚上大拇指?可现在……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从此,武林中再没日月双刀这个名号了。
“盟主……”
忽然有人惊慌地叫起来,苏剑一扭头,见皮东来手抚前额,脸色霎白地向地上栽倒下去,他急忙伸手相扶,恰好在他倒地之前抓住。唐生、吴名和几个弟兄急忙扑上,将皮东来扶稳搀住。
皮东来双目紧闭,一言不发,泪水却在紧闭的眼缝中汩汩流出。
见盟主如此,周围的人都慌了。唐生大叫:“盟主,你别难过,江风是罪有应得,是他背叛了你,自寻死路,和你无关,盟主,你千万要保重啊……”
几个人半扶半架着皮东来回归他的居所。苏剑默默地跟在后边。
皮东来在**躺下后,眼泪停止,一动不动。苏剑想和几个兄弟悄悄离去,让他好好休息,可脚步刚动,他却好象眼着眼睛看着一样道:“谁也不要走!”
苏剑只好停下脚步,轻声道:“大伯,有事吗?”
皮东来依然闭着双目,有气无力道:“此刻,我头脑已乱,已分辨不清真伪,你们说,江风和乔凤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他们谁忠谁奸?是江风要背叛仁义盟,还是乔凤挑拨是非,要我自毁栋梁?”
苏剑心一动,想起江风夜访的托付,鬼使神差,竟反常地说起违心之话来,大声道:
“大伯,侄儿认为,乔凤定是隐藏我盟的苍生余孽,她为使我盟自知乱,故意诬江四叔要背叛,引盟主杀他,自毁臂膀,以实现其险恶用心!”
“嗯?”皮东来一下睁开眼:“剑儿,你真这么想?”
“真的!”苏剑大声道:“依侄儿看,就是这么回事,应速将乔凤严密审查,弄清其险恶用心,查清真实面目,予以严惩,以绝我仁义盟之大患!”
皮东来听着,又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又睁开,问其他人:“你们看呢?”
唐生和手下几个人互望一眼,唐生对一瘦长汉子一点头。“毛二,你把你知道的说给盟主听听!”
“是。”毛二对皮东来深鞠一躬道:“回盟主话,属下与副盟主之见稍有不同。”
“嗯?”皮东来坐起来:“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是。”毛二大声道:“据属下所知,江风,乔凤都曾是苍生教的人,据说,是因为与那‘阴阳双怪’不合才投入我仁义会的,可谁敢保证他们不是别有用心,打入我仁义会内部呢?”他停了停,看看皮东来的脸色,皮东来却又闭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只好自顾又说下去。“次者,这夫妻自投入我盟后,一直盛气凌人,狂妄自大,特别是江风,目中无人,自以为世间无敌手。属下还听别人说,他曾说过,‘只要乔凤永远跟着我,我们日月双刀所到之处,无不披靡。’三者,江风他还常常公然斥责属下等无知无识,不学无术,不读圣贤书,是江湖混混,好象整个仁义盟就他最为高明。四者,他心中对我盟兄弟暗怀恨意,曾借机伤人。在苍生堡大战中,只因我盟兄弟对苍生教徒过于痛恨,杀了几个投降之人,他就大为心痛,大骂我等杀贼过多,出手之间,杀了我仁义盟三名兄弟,伤了两名。属下就是那负伤中的一员。更可疑的是,近些时,他狂妄姿态忽敛,反而鬼鬼崇崇,常与一些人密谈,似密谋大事。特别是昨夜,属下正值哨岗,见他蒙面从院墙翻出,眨眼没影,不知去向,不知啥时又回 到家中,接着,就与乔凤打了起来。另外,属下还对一事百思不解,庆典大宴,中毒无数,为何他却平安无事?据闻,他平日是不喜欢喝酒,但并非滴酒不沾。建盟大典,武林大喜,我盟兄弟哪个不开怀痛饮,为何他却……为此,属下斗胆怀疑,那投毒一案,也与他有关。再连想他种种行为,足可见江风是一个不良之辈,属下怀疑,他是我盟揭举出来的不良之徒首领也未可知。不知盟主听过没有,他江风经常口唱豪歌,有一次,属下听他唱什么:‘豪气冲天贯斗牛,英雄壮志为曾酬,手持尺龙泉剑,不斩奸邪不罢休!’试想,现在江湖安定,武林一统,人人赞颂盟主之德,赞颂武林盛世。他还要斩谁呢?谁又是奸邪呢?今日看来,他是要斩盟主啊,这就是他的英雄壮志啊,想想多么可怕呀!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露,今日他终现真形,命归黄泉,这也是我盟之福啊,还望盟主宽心!”
这毛二滔滔不绝,有理有据,把苏剑听得又气又怕又惊,想不到这人有如此心机,真是个可怕的人物,让他一说,这江风确然可疑,可一想到他以往那英雄气概,想到他傲骨铮铮又十分潇洒的形象,又内心里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对毛二说的话有气,又无驳法反驳。
皮东来听罢,慢慢睁开眼睛,望望众人问:“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剑默然无语,唐生一旁道:“回盟主,属下觉得毛二之言甚为有理!”
皮东来又闭了一会儿眼睛。又问:“你们说,对乔凤该怎么办?”
苏剑忽然变得聪明起来,他不知怎么回事,本能地感到,现在的事,一切都往自己心中相反的方向上去,于是,他干脆就违心说话,抢先大回答:“大伯,乔凤形迹可疑,侄儿仍觉其有诬江东使之嫌,应从严惩,不能养虎贻患!”
皮东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剑一眼,又转向唐生。“你看呢?”
唐生眼睛闪了闪:“属下愚笨,不知此事该如何决断,还望盟主教诲!”
皮东来闭上眼睛,好象睡着一般,半天,才十分疲惫地睁开,右臂无力地动了一下道:
“去吧,好好照顾她,现在,她也够伤心的了,千万要好好照顾她!”
唐生应喏而去。苏剑稍稍有点放心。
走出大伯居处,苏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还能相信谁呢?除了大伯,没有可以相信的,而且,他忽然觉得大伯也变得陌生起来。环顾周围总舵的景物,都有面目皆非的感觉。路上,盟中兄弟,见他都客气地施礼,非常恭敬,但,恭敬中透着疏远。他忽然体会到了当年小凤对自己说过的她的心情,忽然有了一种“这里不是自己的家”的感觉。一股悲凉之情从心底生出,挥抹不去。
走到离自己居所不远处,旁边的墙角突然转,出一人,轻叫一声:“副盟主!”
是吴明,当年的少林和尚虚无。
苏剑一见此人,心中又不平静。当年,仁义会演武场初识,曾对他产生好感,有种一见如故之感,可没想他自到了仁义盟后,竟变成另一个人。虽说忠于本盟,忠于盟主,无可指摘,可他的做为,总给人不舒服的感觉,使苏剑对他的好感渐渐消失。现在,见他突然出现,不由心生戒备。
“请到属下居室稍坐如何?”
吴明眼望着苏剑发出邀请,苏剑这才发现附近正是吴明的居所。现在,他已升了副使,总舵配给了一套住宅,门外,也有两名侍卫在守护。
“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苏剑如此想着,随吴明走进他的居所。
吴明的居室很干净,也很朴素。大约是当过和尚的缘故吧,室内除了床,桌椅等一些生活用品外,无一点多余的东西。二人坐定后,吴明为苏剑泡上荼,然后恭身道:“副盟主,属下自投入仁义盟后,自觉忠心耿耿,可近些日子,却生出许多疑问,无处可诉。属下与副盟主自当年仁义会演武场一晤,心甚仰之,特别赞许副盟主之秉性纯良,善解人意。为此特邀一叙,以抒心中块垒。”
苏剑望着这个当年的小和尚,心中思绪翻卷,但,表面形若无事。“吴副使请讲。”
吴明道:“想当初,仁义会仁义之名远播天下,属下虽在少林出家,也心仪久之。可谁知灭苍生教建仁义盟后,不但流血未止,反而许多自家兄弟都莫须有地变成‘苍生余孽’,而且,名震天下的五高手,现除罗北使外,疯的疯,死的死,疑的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属下心结实在无法自解。”
这话引起苏剑心中强烈共鸣,可他身为副盟主,不便乱讲话,只好叹口气道:“这……我与吴副使一样,不明就里……”一开头儿,就藏不住心中话了:“起初,我对小凤被冤身死一事,耿耿于怀,赞同查找内奸,谁知演变成今日之局……”
苏剑说了半截话,忽然停住了。吴明失望地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揭举内奸无可非议,可不能太过份哪!你看,那天还有人说甄会主、杨会主他们可疑,要不是副盟主你在,就结局难料了!”
这话一下使苏剑怒气上升,他“哼”一声道:“我看有的人是混水摸鱼,趁机排斥异已,沽名钓誉!
“不假!”吴明急急道:“江东使这件事我也觉得可疑手,他夫妻二人已投我盟多年,杀敌无数,屡建功勋,怎能是苍生余孽呢?怎能背叛我盟呢?这其中,定有隐情。副盟主你说是吗?”
“这……”苏剑被吴明的话勾起心中疑团,忍了忍,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里恐怕是有隐情,江四叔出事那天夜里,曾到我房中……”
“什么?”吴明一惊:“他去找过你了,他都说了什么?”
苏剑边想边谈:“当时,他表现十分反常,显得很悲痛,好象是要我相信他,他是忠于仁义明的,忠于盟主的,要我为他说话,可当时我不但未加劝慰,反更生疑,未能答应……咳,看来,是我害了他呀……”
苏剑自己也奇怪,不知为什么有意没把江风的托付讲出来。
吴明也没追问,仅道:“副盟主,你把这事对盟主说了吗?”
苏剑摇摇头。
当回到自己居室,独自静思时,苏剑才感到吴明的谈话已引起自己深深的共鸣,勾起了许多念头。
一切,都是怎么开始的呢?
是林中虎暴露后?不,更早,是小凤之死?不,还要早。对,自少林寺问罪,就开始了。仁义盟和少林寺几乎演成血战,是因为铁剑昆仑朱富武被害,当时,人们皆认为是尤如凤挑拨离间,现在看,这是真的吗?庆典投毒案,以小凤身死告终,到现在也未查出真凶;林中虎是不良之辈证据确凿,可有些事似乎也没弄清;还有揭举内奸,现已揭出数百人,也没找出这一切反常事情的正凶,今日,江四叔又惨死其爱妻子刀下,尽管他表现可疑,可他能是苍生余孽吗?能能背叛仁义盟,杀害盟主吗?
苏剑想得大脑轰轰作响,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天,他三顿饭都不知是怎么吃的,越想疑团越多,越想越是要想,最后,他终于产生一个结论,仁义盟内确有一个大内奸,他在暗中操纵着一切,使本盟大乱,不得安宁。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他想不出来。
又一个不眠之夜。三更时分,他再也躺不住了,不行,一定要和大伯谈个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等了,这就找他去谈,以大伯之明,他一定能听进去的,否则,自己这个副盟主也不当了,仁义盟也不呆了,上千山……
为了不惊扰别人,也为了免得大家对自己半夜三更找大伯惊讶,他决定悄悄前往。为了方便,还找出夜行衣和蒙面布。穿戴利索后,他想起江风昨夜来找自己的情景,不由苦笑一下。
他无声地从窗子翻出,无声地飞离居所。现在,他的武功,轻功,都已超过江风甚多,侍卫们自然无法查觉。
可是,当他从墙上飞向一大树时,却听树下有人低叫一声:“谁……”
又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咋乎啥?哪有人?”
第一个声音小声道:“我好象感觉什么东西从西边飞过去了。”
“少他娘的大惊小怪,快盯着他的墙头,万一他真有啥事,发觉不了,唐南使得扒咱一层皮!”
两人话虽极低,可苏剑如今武功已极高,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暗暗惊异:“这里伏着的二人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奉命在监视谁?还是两个奸徒在此暗算谁?心念一动,象落叶一样无声落下,待树下二人发现之时,麻穴哑穴已同时点中。苏剑压低声音对二人道:”你们听着,我是副盟主,快说实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说完,右手两指捏在一人喉头上,另一只手解开他的哑穴。快说!”
哑穴被开的汉子看着苏剑,面现惊异,却不开口。苏剑手指一紧,他顿时吭起来。他这才从嗓子眼中挤出一句:“副盟主饶命,属下说实话。”
苏剑的手松了松。“那就快说,你们伏在这里干什么?”
回答的话让苏剑不能相信:“回副盟主话,我等在监视……监视您老人家……”
“什么?”苏剑一怒,手指又紧。“说,监视我干什么?谁指使你们干的?”
被解哑穴的汉子早看出是副盟主,此刻,又见他身穿夜行衣,目闪厉光,又早知他武功极高,现在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空中落下,哪能不害怕?哆哆嗦嗦道:“回副盟主话,属下是奉唐南使之命,在此监视您老人家!”
苏剑气得心血翻涌,手指不由用了用力,对方又吭哧起来。他手指松了松:“姓唐的都跟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监视我?”
“他……他说是盟主之命,说你……要反叛我仁义盟……”
苏剑手臂直抖,又低问:“你们在我居所周围伏了多少人?”
“二……二十四人,”回答道:“东西南北,一面六人。”
苏剑知道再也问不出别的话来了,定定神,对二人道:“你们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我去见盟主,回来就放了你们!”
说着点了回话人的哑穴,施起绝顶轻功,身子平伏,箭一般离去。他这样做,是怕高来高去,被伏在暗中之人看见。直到皮东来居所附近,才身子贴墙升起,紧贴墙顶,见大伯居室亮着灯,院内却无动静。这才平飞屋顶,用起江湖探秘之技,金钩倒挂,向室内谛听。他知大伯功力过人,稍一不慎,即会被发现,因此屏息静气,还好,室内好几个人正在说话,无人发觉他在偷听。
皮东来:“吴副使,你把刚才的话,再跟罗北使说一遍。”
“是。”吴明:“属下近日听不少兄弟暗中议论,苏副盟主甚是可疑,我盟应从速采取对策,免得酿成大患 。”
苏剑听得心中大怒,这人太过阴险,日间邀自己叙谈,夜间却到盟主处胡说八道,恨不得立刻冲进室内理论。却听罗叔叔沉声道:“我不信,剑儿是我亲自从长白山带出的,眼看着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有何疑点?不说出真凭实据,我罗子瑞绝不答应!”
罗叔叔的话,使苏剑内心稍安,这正是他要说的话。
却听吴明恭声道:“回罗北使话,属下所说,定有根据。首先,据属下所知,苏副盟主曾被苍生教囚禁近三年时光,这三年来,他不但未受一点伤害,反被苍生教奉为上宾,又学到了艾天明的绝世武功,而且,其中有不少是克制我仁义武学之精妙招术。这本身不就反常吗?”
苏剑又气得心血上涌,心“咚咚”直跳,但,又听了罗叔叔道:“这事他早已向盟主讲明,完全是巧合,他是为恢复功力逃出苍生教,才学艾贼武功的!”
这话使苏剑心为之一宽,罗叔叔说的还是他心中之言。然而,却听吴明又说下去:“属下亦愿这一切真如副盟主所言,可这毕竟是他自己之言,我盟无一人眼见, 因此,不可全信。再者,属下更疑者,是他被艾天明用药迷住带往泰山一事。正是他在天下英雄大会一席言,使仁义会几乎全军覆没,他又亲手劈掉罗北使您一条膀臂,这一切,难道不可疑吗?”
罗子瑞气呼呼道:“这事大家都知道,是他被艾天明迷去本性所致,怎能迁罪于他?”
吴明道:“对呀,事情怎么就那么巧?迷他本性的是艾天明,后来救他的也是艾天明。是艾天明的女儿偷来的解药,使他正常。可第二次天下英雄大会,眼见艾天明就要伏诛,他却又突然狂性大发,忽然反杀向盟主,使艾贼得以逃脱,到后来属下听说,又有一神秘人物给他送来解药,使他又霍然而愈。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他为何说疯就疯?而且,总是疯在节骨眼上,总是帮贼教一把,为何又说好就好,就好象解药在一旁准备一样?这一切,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吴明住口了,罗子瑞没再问,别人也没出声,连苏剑也不再发怒,不由想起自己这两次发病的事儿,是啊,这一切太巧了,虽说都事出有因,也真有点可疑呀,他连自己都有 信不着自己了,莫非……
室内,有一个声音开口了,是唐生。
“盟主,吴副使所言,属下听之也甚是有理,属下猜想,他一定是早被苍生教所惑,早已暗中投入贼教,与艾贼定好毒计,及时发疯,迷惑天下英雄,救助艾贼。属下现有一事不能不报盟主了,就是他最后一次追杀艾贼之表现。当时,他明明已追到悬崖边缘,艾贼已无路可逃,他却迟迟不动手,似乎要放其逃走,多亏属下及时走赶到,打出几枚蒺藜,才使艾贼落崖毙命,他又因此对属下大光其火,差点杀了属下。为此属下认为,他是身在曹营口心在汉,定然是受艾贼所派,打入我盟,以待时日,东山再起。此时想来,那艾天明跳崖入海,死未死都是个迷。”
“啊……”屋里人听此言都惊得叫出声来,苏剑也差点出声,不由想起艾天明跳崖之情景,莫非他真的未死?不可能吧……
皮东来:“唐东使,你说艾贼还未死?这有何凭据?”
“这……”唐生吱唔道:“属下只是猜测,当时艾贼是自己跳崖的,虽说下边是大海,属下的铁蒺藜又剧毒无比,可艾贼身为苍生教主,一向狡诈多端,说不定还活在人世,暗中指使苏副……不、指使姓苏的内乱我盟呢,对了。盟主,属下绝非望风捕影,手中还有物证……”
物证?苏剑和屋里的人一样,都一怔。
只听唐生道:“这张纸,是我在追杀艾天明归来时,拾到的,而它又是姓苏的不小心丢掉的,现在我念一下,盟主及诸位听听:‘剑哥,爹爹突然捎信来,让我将治你迷心症的解药送给你,我想,一定是你的迷心症发作了。爹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猜不出……’”
他念的是那封被风刮走的信,是小凤写的。怪不得当时没找到,原来是被藏在暗中的唐生得到了。
唐生念完又道:“大家一定听清了吧。是艾天明捎信,要他的女儿给姓苏的送来解药,艾天明为什么这么干呢?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呢?他二人之间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这不已昭然若揭了吗?”
唐生的话嘎然而止。众人却一片沉默。苏剑只觉头皮发乍,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住了身心。此时,他自己都觉得无法解释这一切。
屋内静了一会,又听大伯道:“忠平,你有何想法,亦可说出.”
“这……”任忠平迟疑道:“唐南使和吴副使说得都有道理,孩儿虽尚未发现什么,只觉苏副……苏公子再当我盟副盟主,似有不妥。”
“对。”吴明接口道:“任中使之言有理,属下今日曾用计套过姓苏的话,他开始支吾其词,顾左右言他,后来,我假做怨恨盟主,怨恨本盟,以言相诱,他才说出,原来昨天夜里,江风出事前曾与他做了密谈,所谈何事,他片语未露,但我等可想而知……”
罗子瑞恼怒的声音:“有话快说,别呑呑吐吐的,我猜不出他们谈的什么!”
只听吴明道:“这,还是唐南使谈吧!”
“盟主,罗北使,”唐生的声音:“这事吴副使先对属下谈过,属下思量,这江风从他那里离开,回去不久就突然发难,拉着乔凤要刺杀盟主,而盟主你一旦被杀,这盟主之位又是谁的呢?”
室内全都无语,唐生停了停又道:“为此属下推断,姓苏的是江风之主使。盟主令我等定要查出我盟一切阴谋之元凶,现在看来,这元凶无论从地位,从武功上非他莫属。他表面上一片纯正之气,其实是大智若遇,愚弄我仁义盟,愚弄盟主。一旦他奸谋得逞,登上盟主之位,到时,艾天明必然现身,整个武林,就又置于苍生教统治之下。盟主,属下已秘密派人将其居所严密包围,望盟主速速下令,擒拿这个心腹大患!”
“咯”的一声,苏剑惊气之下,失去控制,手按瓦块被他捏碎,同时一滑,向屋下落去,屋内之人顿被惊动:“不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