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

三十  初露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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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一,秋高气爽,艳阳高照,黄土岭仁义盟总舵,一派庄重祥和的气氛。

仁义盟大会隆重召开。与会者除总会重要人物之外,五湖四海的仁义盟七十二分会,三百六十支会的重要人物都来参加,还有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数十人,由真德主持、松阳道长带领,也应邀赴会,与会者总计一千余人。更有附近乡民络绎不绝前来祝贺,抬着猪羊,擎着牌匾、贺幛等,更为大会增添了喜庆气氛。一时之间,欢声盈耳,颂声不绝,足显仁义盟之威仪仁德。

仁义盟总舵已与当年大不相同了,以往的木栅栏早已消失,取代的是又高又厚的围墙,远远望去,分明是山中城堡。而且,也有个名子,叫“仁义堡”,看上去比当年的苍生教还要气派。堡分内城外城,外城驻着本盟侍卫率领手下兄弟,此时,但见兵戈闪耀,一队队侍卫林立保卫着大会安全,朝贺之人,皆到此止步。内城则由本盟副使以上人物及侍卫佣仆居住。一般人很难入内,虽可处处见到侍卫们剽悍的身影,但这都是些盟中高手,身外看不见兵刃,而且,神情也显得从容,完全没有外城那剑拔弩攻的感觉。

大会在议事厅进行,各个分会、支会推选出的重要人物及仁义盟总舵的高位者,共千余名英雄济济一堂,共商盟是,议事厅外,一批批侍卫,严密守卫,既保卫与会者的安全,也保卫着大会平安进行。

大会即将开始,与会者纷纷入座,心情激动,等待大会召开,向前面台上望去,台上尚无一人,一排座椅空空,盟主及盟中重要人物尚未到来。只有二十几名侍卫在台的左右昂然肃立,目光动也不动地盯着全场。

与会者默然等待,但个个心中千拆百转。这些年,仁义盟人心已与前不同,这几年,连着发生几起反叛事件,虽未成气候,可仍在人人心中投下了阴影。更因近年来小人之焰日炽,正人君子遭祸,其情愈来愈严重,人心之怨越来越难平。只是因盟主之威尚存,很多人敢怒不敢言,或仍对盟主心有信赖,才勉强保持着全盟表面的安稳。今日大会,早已听说是为立副盟主召开,这又勾起人人心中之事,都想看这副盟主之位由谁来担任,公不公平。然而,他们尽管心中倒海翻江,却又都形若无事,一个个都抱着“看吧”的念头,端坐在自己之席位上。

待与会者全部到齐,等了片刻,忽然一声内力悠长的喝声响起:

“盟主到――”

注目望去,台上鱼贯走上一些人来。为首的正是盟主皮东来,只见他龙形虎步,虽年已六旬开外,却仍然红光满面,双目炯炯,精神矍铄,一条残臂引人注目地垂在左侧,一举一动,不怒自威。看见盟主,台下顿时欢声掌声大起,继而又响起一片吟诵之声:

“仁义盟主,武林救星,仁泽天下,义播四海,荫照江湖……”

皮东来慈和微笑,目注全场,单掌微微抬起,向与会者频频招手。掌声更响,势如雷鸣,吟诵之声也更大,此起彼伏。

直到台上人落座,掌声和吟诵声才稍作平息。只见皮东来坐在正中,挨着他两边的是少林真德大师和武当松阳道长,再往两边,分别是罗子瑞、唐生、吴明、任忠平。在第二排,则坐着几名青年副使。

但,此刻台上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皮东来,不是这些盟中的重要人物,而是皮东来身旁空着的一把坐椅。

这个座位,人们是熟悉的。因为,每有重大事体商议,皮东来身边总空着这把椅子,声称是苏副盟主之位,这事,众人皆知,已成惯例。可今日大会乃为选立新副盟主,过一会儿,就不知谁的屁股能落到它上的面了。

新的副盟主将是谁呢?

众人目光不离台上之人,一个个仔细打量。虽一时猜不出是谁,但,肯定是在台上这些人中产生无疑。看罗子瑞,德高望众,武功精纯,素得人心,为人堂堂正正,当副盟主是顺理成章。但,他已五十大多,又失去一条左臂,平日又一向淡泊,不热衷名利,且近些年来多病,还能当这副盟主吗?瞧,此刻坐在台上,与当年相比,已判若两人,显得又瘦又老,鬓角、胡须已然花白。恐怕,他已难再有作为了……

那么,不是罗子瑞又能是谁呢?他旁边坐着的是唐生,只见其四十出头的年纪,双目下垂,看不他的表情,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又在转什么念头。看着他,大伙儿的心“咯噔”一下,天哪,可不能是他呀,这人太过阴狠奸诈,他要当上副盟主,大伙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可是,能遂大伙的心愿吗?他现在可是盟主的红人,没准真的是他呢!这可如何是好……

无论谁想到这里,都感到恐慌。可是,又无能力。大伙都明白,仁义盟一应大小事体,盟主虽说要大伙出谋划策,好象什么事都大伙说了算,其实,只是走个过场,啥事都是盟主一言定乾坤。谁要不识好歹,把盟主的话当了真,真提出点不同之见来,恐怕,你下次就不会再参加大会了,而且,仁义盟中也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找你,只能去落花谷了……正因此,此时此刻,与会的人虽都心转不已,可都不出声,万幸,心中想啥,别人看不见,他们还能有这点自由,感谢盟主……

众人目光从唐生身上又落到作任忠平身上。任忠平三十多岁年纪,一副敦厚相,让人看上去顺眼些。不过,他虽为中使,可无论心智,武功,都比唐生和吴明略逊一筹,真要当上副盟主恐很难服众。当然,他是盟主的义子,得天独厚,可大伙都明白,今日的副盟主,就是明日的盟主。盟主在世之日尚好说,一旦有朝一日离去,他还能坐得住座位吗?

再看吴明,眼前的四个使者当中,他最年轻,刚三十出头,生得相貌清雅,一副斯文相,可大伙都知道,他与唐生是仁义盟的哼哈二将,其粉人极有城府,难窥其心,心术、武功都与唐生不相上下……瞧,他此刻双眼闪动,流露出期望兴奋之色,八成,还真的是他?不,不能让他当,这小子不是善良之辈,他当上副盟主,和唐生当差不多。再说了,他原是少林寺的秃驴,半路投的仁义盟,咱这些老弟兄当不上,凭啥让他当啊,让他来管着咱们?不,不行……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又将目光望向真德大师和松阳道长,却见二人双目微闭,一动不动,好象入定一般。众人又心中暗骂老滑头。自仁义盟成立之后,天下武林已经一统,唯有少林、武当保持独立之态。但大伙也深知,这只是表面上的事儿,实则,这两派暗中偏安称臣,只不过为了面子好看,不得不在表面上撑出一副武林大派的样子来罢了。盟主也会做人,表面上对他们还算尊敬。这不,让他们二人分坐在自己两侧。这让众人看来,无疑有平起平坐的意思。哼,想想吧,当年,少林武当,那是何等的威名气派,如今,竟然沦为仁义盟之下属,多么可怜保卑,可两个老不死的却还故作无事,照当什么主持掌门!呸!

人人心转不停,却见吴明已然起身离座,走到台前,暗用内力,声贯全场宣道:

“仁义盟大会,现在开始开会――”

又是一片掌声、吟诵声,稍停,又听吴明吟诗一般诵道:

“盟主英明,仁义光大,我盟兴盛,江湖泰安,放眼望去,武林一派祥和景象。今日我盟召开大会,实为仁义盟长存,武林久安之大计也,各路会主,各方英杰,纷纷予会,足见我盟人同一心,坚如磐石。更有幸者,少林主持真德大师,武当掌门松阳道长,亲自带人赴会,使我盟不胜荣幸。望诸位同心同德,尽心竭智,为我盟之千秋大业,献计献策……”

滔滔不绝,全是喜歌,众人听得心中发烦,可表面上又装出极感动的神情,等吴明话音一落,又异口同声诵起:

“盟主英明,仁义永驻――”

“仁义长存,日月同光――”

“盟主仁义,永庇武林――”

……

然而,吟颂是吟颂,每个人的心中也都刬了个问号,这是咋回事?上几次大会,都是唐生主持,这回咋换了吴明?莫非,唐生已失去盟主信任……不对,一定是要立他当副盟主,才让吴明出头露面……

不等众人猜透,只听得吴明最后一声宣吟:

“下面,请功德无量、武艺无双、武林北斗、江湖泰山之我仁义盟皮盟主训示!”

又是一片掌声,吟诵声,甚至还有人带头高呼起来:“祝盟主福体安康,千秋永驻,寿比南山……”

听着欢呼之声,皮东来一片慈和笑容,暖融融照着全场,他独臂挥了几挥,呼声平息,他平和动听的话音在全场响起。虽然他面色平和,亦不见其用力,可每一字一句,都真真切切注入每一个人耳中,就如对面说话一般,足见其内力已经登峰造极,举重若轻。

“真德大师,松阳道长,各位会主,众位兄弟,今日我仁义盟召开大会,东来抚今追昔,感慨万千。遥想当初,在座多为江湖豪杰,各据一方,势单力孤,深受苍生贼教欺辱,后忍无可忍,协力合心,奋起抗争,终将苍生贼教摧毁,建立仁义盟,一统武林。这是何等功绩!为今日江湖安定之局面,我盟当年有多少好弟兄喋血江湖?本盟主今日思之,仍不胜悲痛。请众弟兄回首,我武林大会,已经召开过多次,但,最难忘者,共有四次:第一次为泰山大会,天下英雄被艾天明所欺,中其奸计,使我当年的仁义会一百三十七名弟兄血染玉皇顶,皮某至今余痛未消,不知众们弟兄心下如何?第二次为荒岛大会,艾贼故会重演,可惜气数已尽,奸谋终于败露,群雄慧眼识奸,合力除凶,虽死伤无数,但终将苍生教土崩瓦解,今日忆之,皮某仍豪情满怀,众弟兄定然记忆独犹新;第三次为苍生教灭,仁义盟成立之时,那次大会,天下英雄同心结盟拥戴皮某就任盟主之职,直至今日,众弟兄拥戴如初,使皮某感激不已;第四次为我仁义盟建盟大典,今日思来,东来仍痛恨交加,本是大喜大庆之日,却被苍生教余孽暗算,毒酒害人,使我盟元气大伤。但,正所 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我盟弟兄因而警觉,揭举出隐藏我盟内之苍生余孽及奸佞小人,进而使我盟内外一心,重振雄风。

“转眼十几年过去,江湖太平,武林安定,虽有一些鬼魅欲授奸谋,终未成大气候,这实乃武林之福,江湖之福,天下之福也,众弟兄为我盟之大业,同心协力,尽心竭智,东来身为盟主,一一知晓于心。在此,谨向在座众位并向我盟所有弟兄致以谢意!”

皮东来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向面鞠了一躬,只是左臂已残,无法动弹。他的目光中隐现泪花,显见其心之诚。不知为何,在座之人一见其目光,顿时心有所动,回想起盟主种种功德,深感其所言有理有情,顿时异口同声道:

“盟主英明,武大之福,追随盟主,死而后已!”

皮东来闻言再次微微一笑,目光炯炯,扫过全场,待吟诵平息之后,才脸色一整,用几分感慨,几分悲凉的语调讲道:

“惜之天道不改,日旋月转,不可止息。转眼间十几年如白驹过隙而去,东来渐入老境,同辈之人亦都两鬓染霜。东来老死,无足轻重,可我仁义大业,如何延续,此乃我仁义盟之大事也,今日大会,既为此而召开。想十三年前,我盟曾有苏副盟主,为人仁厚,武功绝伦,实为当世难弥之才,惜其厌倦江湖,不辞而别,离盟而去,不知所终,致使我盟副盟主之职,虚位以持十二载,不见其归。近年来,皮东来自觉肌体心智大不如前,为此,选立副盟主已是当务之急。但,此等大事,东来岂可擅专,今日特请真德大师、松阳长老并我会各方人士前来,还望在座弟兄勿忘仁义大业,畅所欲言,出谋划策,选出不负重望之人,担任此职,继我仁义大业也!”

台下又一片吟和之声:“盟主英明,属下悉听盟主指教……”

皮东来见状,满意一笑,略显疲惫的闭上眼睛。吴明再次起身宣道:

“下面,由罗北使宣布仁义盟副盟主人选!”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心为之一动,不平之念再次生出:咋的?不是让我们大家推选吗?怎么你们已弄出人选?那还要我们选啥?这不是糊弄人吗?台下稍见**,却见皮东来再次睁开眼睛,闪着威光笼罩全场,众人顿时平伏下来。只听吴明高声道: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仁义盟弟兄数以万计,遍布江湖,选立副盟主,岂能无章无法?现经盟主与正使周密广商,形成共识,推立一人,请各位会主、各位弟兄参详,看所推之人是否合众意。与会之人,自可畅所欲言,各抒已见。下面,请罗北使宣布人选!”

众人耳听吴明之言,眼睛却望着皮东来的目光,心中念头又变:说得对,推举副盟主,哪能大伙七嘴八舌乱吵呢?自需提名后,大伙再抒已见,再说了,盟主盟主,一盟之主,盟主的话自是我仁义盟弟兄的话。有盟主操心,盟中大事,何劳我等劳神?想盟主为我仁义大业,劳心费神,多不容易?实在是该感谢才对……这么一想,待吴明语毕,立即异口同声道:

“盟主英明,敬听教诲,盟主一语,胜过千言!”

皮东来再次闭上眼睛,面上现出一丝疲惫之色。

这时,罗子瑞慢慢站起,但见他两鬓斑白,神容懒倦,面呈病容,只有双目还闪着当年的神采。他先向真德、松阳施上一礼,然后转向众人。

“奉盟主旨意,由子瑞宣布我仁义盟副盟主之人选。此是经盟主并位正使副使反复商议,共同推选而生,但并非定论,各位会主,与会兄弟,尽可畅所欲言,直抒胸臆,以选 出天下英雄真心拥戴之人。”

皮东来闭着眼睛不语,而众人再一听罗子瑞的话,心里有点变化:对呀,仁义盟的大事,自应有我等仁义盟的兄弟说了算,哪能一人做主呢?好,先看看他们立何人?不可心,咱就不赞成吗!

可心里这么想,却谁也不想当出头的椽子,都想看看风头,先听罗子瑞的宣布,不想罗子瑞讲话完毕,刚想念读人名,忽闻与会者中一人抗声而起:

“罗北使不要启口,老夫有话要说!”

众人闻声望去,见场中站起一人,五十余岁年纪,黑面长有髯,但,身材不高,且稍显单薄,说话声音憨中透亮。面孔很生。

此人是谁,如此大胆?竟然要拦罗北使讲话?

众人正在猜疑,却见这黑面老者身边又站起一人,身如小山,面如黑铁,胡须蓬乱,一只独眼,却是“糊涂金刚”。只听他瓮声瓮气道:

“俺老伯有话要说,大家伙都好好听着!”

众人这才明白,这黑面老人是糊涂金刚的老伯,可又有些奇怪,没听他有什么“老伯”呀,今儿个与会怎么带这么个人来?如真是他老伯,这爷俩胆子可真不小,竟然在全盟大会上,在盟主和各位正使副使面前,贸然打断罗北使之言,让大伙听他们的,这糊涂金刚可真够糊涂的,莫非当侄儿的糊涂,你当老伯的也糊涂不成?

只听那个“老伯”昂声道:“今日我盟大会欲立新副盟主,把苏副盟主哪儿放?十二年前,我们各分会、支会只糊里糊涂地听说他心存贰志,不辞而别,他到底为何离盟?怎么心存贰志?多年过去,他到底人在何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咱们这里又稀里糊涂地立新副盟主,如何能行?要想立新副盟主,需先把苏副盟主的事弄清,否则,我们分会绝不答应!”

那糊涂金刚随即呼应道:“对,苏副盟主之事若不弄清,俺糊涂分会绝不答应!”

众人听到这一番话,顿时一阵**,心中咋想的都有。有人想,看来,这糊涂金刚的老伯不糊涂啊。是啊,十二年前,那苏副盟主为何自行离开仁义盟啊,他到底在何处?在立副盟主时,这事是该弄清楚啊!还有的心中对这爷俩暗自佩服,觉得他们有骨气。更有的暗自为他们捏把汗:你们这不是公然向盟主发难吗?盟主岂能容你们?还有的竟生出幸灾乐祸之心,好,等着看热闹吧!

糊涂金刚爷俩一席话,一下将罗子瑞的话堵住了。他面色微变,也不言语,躬躬手就坐下了。吴明见状,再次站起:

“你是何人?如此狂妄,当年苏副盟主离我仁义盟,是因为他心有贰志,被总会弟兄发觉,他自感无颜,悄然自动离去,盟主曾带明里弟兄到处寻找,始终未见,此事天下皆知。你今日又发此言,是何用心?苏副盟主十二年未见,我盟副盟主空等十二载,以足见仁至义尽,今日再立新副盟主,有何不妥?”

吴明的话说得有理有据,理直气壮,可谁都听出,这里面又有点含糊其辞,有欲盖弥彰的味道。因此,都希望有人与其一辩。果然,吴明的话暗一落,糊涂金刚的老伯再次立起。

“吴东使此言难服众心,苏副盟主之天性为人,我盟之人皆知。他生父乃中原大侠苏浩然,因父亲遇害,他投入仁义盟,一直忠心不贰,最不善伪言欺人,谁不知道他是谦谦君子?他怎会心存贰志?又怎会离盟而去?此中曲直,今日一定要澄清。否则,与会之人绝不会答应!”

“对!”糊涂金刚又帮腔道:“否则,俺大伙绝不答应。大伙说是不是?

糊涂金刚这一问,还真得到了呼应:“对,这件事一定要说清楚,不然,俺们绝不答应!”

呼应的人还真不少,在与会者后边一个角落处,大伙转头看去,见足有四十多人,正在起劲地叫嚷,待看清其中之人,都格外惊讶,领头的竟是毛二。

大伙儿大惑不解:这毛二是唐生手下的得力人物,而唐生是盟主的红人,今儿个他这是怎么了?咋和盟主唱起反调了?他们和糊涂金刚素无瓜葛,今日为何对他们大加拥戴呢?看来,今日的事要热闹!

好,实在是好,热闹越大越好!

不少人心里都这么暗暗说。

从来看热闹的不怕热闹大。

吴明见状急了,大嚷起来:“你们要搅乱我仁义盟大事吗?苏剑他都走了十多年了,今日又旧事重提,到底要干什么?莫非你们怀疑盟主吗?莫非你们是暗指仁义盟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他这话不但没压住人,反倒给人以口实,糊涂金刚老伯用又憨又亮的声音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在下绝无说仁义盟搞什么阴谋诡计之意,可我仁义盟既然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何不当着大伙的面,把事情说清楚?正巧真德大师、松阳道长也在,一并听清,以显我仁义盟光明正大!”

这“老伯”是盯住不放了,看样子,要不问出个甜酸来,他是不会罢休的。吴明又气又急,可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转身向皮东来。“盟主,你看……”

皮东来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先慢慢扫过全场,然后将威严而慈和的目光落在糊涂金刚和他的“老伯”面上,慢慢说道:

“你二人莫非信不过皮某吗?好,你们有话尽管对我说吧。不过,不要动气,不要着急,坐下慢慢说!”

糊涂金刚眼睛盯着皮东来的眼睛,嘴动了一下,慢慢落座不吱声了,那老伯使劲眨了下眼睛,刚说了半句:“我就是……”可后半截却变了调:“属下……不敢……”说着,身子慢慢委顿,也坐了下来,不说话了。

众人大异。这爷俩,刚才豪气满腔,一副豁出去的气派,怎么转眼间又怂了?大伙顿时有点瞧不起他们。

这时,皮东来的目光又扫向全场。缓缓道:“看来,有关苏副盟主之事,必大家人同此心,也好,皮某就把十二年前的曲直一一说清。”

皮东来真的讲了起来:

“当年,我盟揭举出一批苍生余孽和奸佞之徒,为仁义大业,不得不断然处之,而苏副盟主因年纪尚轻,又读书过多,仁心过重,遂生不满。那些暗藏之奸徒见有隙可乘,竟然暗中鼓动于他,欲推他为首,另立门派,与仁主盟对立。但苏副盟主不失为仁义君子,虽心有不满,却绝不与小人为伍。惜乎一些居心叵测之徒,竟在皮某面前大进馋言。也是本盟主一时被惑,竟动摇了对苏副盟的信任,苏副盟主觉察后,甚为痛心,遂不辞而别。皮东来大诲,曾带人到处寻找,始终未见。今日思之,仍痛悔交加。想苏副盟主之武功人品,世上难弥其二,如他尚在,何劳我等在此为新副盟主劳心哉?众位兄弟,此事大致如此,如有疑虑,尽管提出,皮某一定解释清楚。若无他言,立副盟主事大,就请罗北使宣布总舵提出的人选如何?”

皮东来语毕,目闪精光,直视众人,众人望之,皆心生愧意,异口同声:

“一切听盟主安排!”

皮东来闻言,这才再次闭上眼睛,又现疲惫之态。

静了一会儿场,罗子瑞再次站起,缓声道:

“经盟主及各位正使副使商议,一致认为,任副盟主者,一应年富力强,二应德威并重,三应智勇双全。德威者,人之德行威望也,为副盟主者,理应品行高尚,仁厚待人,处事公正;威者,由树德而获之声望也,应众心所望人人钦服;智者,运筹帷握之能也,应能统御我盟弟子,富有韬略;勇者,应武功出众,善御强敌也。唯有此四德皆备,方可任副盟主之职……”

听得罗子瑞说出这番话,众人个个心中思忖:话说的倒是有理,可四德皆备,娘的,仁义腽上哪儿去找这个人去?这不,有头有脸的都在台上坐着呢!瞧瞧吧,除了盟主,哪个配?罗子瑞人倒不错,可年纪过大了,眼前这几个正使副使,哪个是能担起这四字的?唐生、吴明、个个缺德带冒烟,任忠平虽人尚忠厚,可韬略武功皆逊色一筹,那几个副使就不用说了。莫非此人不在台上?那在哪儿?瞧瞧身边四周,没一个带那架式……

众人正在寻找,罗子瑞已然念出一人名字:

“堪当皮职者,非我盟中使任忠平莫属!”

“谁?任中使?任忠平?他……”

场上鸦雀无声,怎么能是他?众人目光全落到任忠平身上,见其一副忠厚相,端端正正坐在那儿,怎么看怎么不象副盟主的模样。顿时,大伙想啥的都有。有的觉得任忠平为人尚可,他上去总比唐生、吴明上去强,也有人大不服气:就凭他,能担得起德威智勇四个字?那两手功夫,老子都不服……可想发几声牢骚又不敢,人家是中使,是盟主的义子……台下正在**,皮东来已然眼开,再次将众人笼罩在目光之下,威严一笑,徐徐道:

“德威智勇,是武林侠者之四德也。更应是我盟副盟主人先应备。惜乎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到何处去找如此之人呢?年轻一代,放眼观之,大伙一定心中有数。皮某几十年纵横江湖,只相中一人,那就是十二年前的苏副盟主,此子为人仁德宽厚,出身名侠之家,素有威望,且武功过人,心有主见,如经历练,必为我盟栋梁之才,可惜又因奸人挑唆,不辞而别,无处寻得。放眼当今青壮年中,尚有与其相匹者乎?老夫未见。为此,东来以为,身为副盟主者,尽管须德威智勇皆备,但德者为首也,德者,仁义之心也,试想,身居高位,武功过人,心机多变,却无仁义之德,岂能造福武林?予与几位正副使经反复商议,都觉任中使虽智武稍逊,但可后天培练,而其德威却是他人难匹。为此,其同推举他为副盟主人选 。望众会主、全体与会兄弟从容计议。不知大家以为然否?”

一听皮东来之言,一看皮东来目光,众人心思又变了,都觉其言有理:是啊,副盟主是应以德威为重,任中使虽武功智术稍逊,可人品还是比唐生和吴明强多了……对,听盟主的话,就拥戴他为副盟主……顿时台下一片赞颂之声起:

“盟主英明,金玉之言,属下拜服!”

“任中使仁义为本,宽以待人,足可任副盟主之职!”

“拥戴任中使为副盟主……”

……

在皮东来的目光和微笑之下,拥戴之声大起。于是,吴明走到任忠平面前,深鞠一躬:“盟中兄弟一致拥戴,请任中使就位!”

任忠平庄重立起,先向众人三鞠躬,然后向挨着皮东来的座位走去,看上去,他早心中有数。皮东来目光灼灼,不怒自威,望着众人。眼见任忠平到了副盟主座位前,就要落座,却忽听有人高叫一声:

“慢―――”

于是,任忠平的屁股就坐不下去了。

众人皆是一惊,眼望说话之人,更觉意外。

是唐生。

他要干什么?

众人都大惑不解。这唐生平日对盟主恭而敬之,乃盟主的大红人。这任忠平当副盟主,又是盟主一力主张的,他怎么狐朋狗友来了这一嗓子?他要干什么……

看起来,是真有热闹看了。

多少年了,仁义盟开会总是盟主一个人说话,一鸟进林百鸟压音。今儿个竟然有人站出来喊“慢”了,而且是唐生,是盟主的大红人!

奶奶,瞧热闹吧!

且听他说些什么?

唐生尚未开口,皮东来在旁边开言了,他面含慈和和微笑,目视唐生道:

“唐南使人有何话要说?可否等任副盟主就职后再说?”

盟主发话,谁敢不听?语气虽是商量的,可同下令没什么不同。然而,唐生忽然变得不知好歹起来,他躲着皮东来的目光,望着台下众人道:“在下要说的话,就是和立副盟主有关!再不说出,将遗误我盟大事了!”

这话一出口就让特别注意。奶奶,他要说什么,什么话关系到我盟大事啊?!

只听唐生问大伙道:“各位会主,各位兄弟,咱们仁义盟是什么盟?”

众人一怔,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唐竹停了停,自己开口说了下去。

“我仁义盟,乃武林之盟。既是武林之盟,选副盟主,该以何为尺度?罗北使说得好,德威智勇。然而,德威是看不着的东西,能看得着的只有一条,就是:勇,而勇,就是武,因此,我仁义盟副盟主,理当是武功出类拔萃之人担任。正因武功出类拔萃,才能立威。为此,在下以为,今日选副盟主,一定要选武艺高强之人。不知众位以为然否?”

唐生设个问号,住口了。他话音一落,立刻有人呼应起来:

“对,唐南使说的对――”

“副盟主就是要挑武功高的……”

“想当副盟主就得凭真本事……”

……

众人向呼喊的人看去,见又是毛二那伙子人。这回,大伙有点明白了。看来,唐生今日是有备而来。那毛二一伙人平日就是他的亲信,显然,他们早有了什么打算。

果然有热闹看了,而且,是大热闹。

呼应声落,再无动静。台上台下都无人说话,都望着皮东来,看盟主怎么处置这事场面。大伙心中细想:唐生这人虽不怎么样,可他的话还真有道理,武林盟主吗,怎么不选武功出众的呢?

然而,心里虽这么想,可没人出声,怕惹恼了盟主,上落花谷去过日子。

皮东来还未开口,吴明已是怒气勃发。他在旁大喝道:唐生,你要干什么?莫非你对任中使当副盟主不服,自己想当吗?

“不敢,”唐生冷笑一声道:“唐某只是为仁义大业着想,希望能选出一个武功出类拔萃炎人,当咱们的副盟主。无论他是谁,只要他一身本事能让唐某服气,只要是本盟兄弟,皆可当副盟主,唐某都支持他。绝不能只凭哪个人一句话,也没看出有啥真才实学,就登上高位。如此,唐某实在不服!”

他说的,不能说不在理。吴明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猛的身子一抖,立个门户:“姓唐的,那咱俩就先比试比试,我姓吴的看你手段到底有多高呢?”

唐生又冷笑一声:“吴东使,咱俩过倒行,可过手之前,得有个说法,咱俩为何过手?输了,赢了怎么办?”

“这……”吴明道:“我输了……我输了,自有任中使接着,你输了怎么办?”

唐生又是一声冷笑:“我?唐某自信还不会输。如真输了,我就凭你处置。如你输了,我就战任中使……”转向任忠平:“任中使,你听见了吧,你要输了,该怎么办?”

这显然是给任忠平出了一个难题。大伙也看出苗头,这唐生一定是对任忠平当副盟主不服,想取而代之。大伙猜想任忠平定然难以回答。不想他出乎意料的平静,看了一眼皮东来,淡然道:“在下输了,就将副盟主之位让于唐南使!”

听他的话音,好象自己已当上了副盟主了。

众人对唐、吴二人有些奇怪。今儿这是怎么了?谁不知他二人平日是盟中的哼哈二将,狼狈为奸,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今儿个怎么翻脸了?这唐生更不可理解,平日在盟主面前跟亲儿子似的,儿个咋吃差了药,跟盟主过不去了……

得,看吧,看热闹吧!

奶奶,看热闹不怕腰痛,让你们干吧。干的越热闹越好看!

唐生和吴明互相看着,眼睛对着眼睛,都闪着复杂的光。

唐生的眼睛有愤怒、有仇恨,也有不解,迷惑。

吴明的眼睛有仇恨、愤怒,也有一种戏虐的神情,

二人缓绘起手。吴明双掌一横一立,正是仁义武学中“正字掌“之起手式:“横空出世”。

唐生的身法却是仁义武学中“仁义点穴法”的架式。但,他的两手却藏在袖中,叫人看不清他要使的招式。

有心人马上看出,这唐生太过狡诈。

大伙都知道,唐生乃蜀中唐门人士,最擅于使毒,其次就是点穴。这唐生又专攻这两样,其点穴功在仁义盟除了盟主皮东来,恐怕无人可比。而防点穴的要害是眼睛盯住其双手来势,可他却将双手缩在袖中,叫人看不清楚,自然无法防范。由此可见,此人实在心思太密,也实在太过阴损。

果然,吴明见了其势,面上顿现凝重之色。他使的是正字掌,正字掌的优势在于防,倒也对头。

二人目光再一相撞,同时飞身而上,以快对快,打到一起。

吴明在当年的仁义盟演武大会上曾露过一手,当时就震惊全场之人,而今十几年过去,在少林童子功上又修练了仁义武学,其功力自比当年强出许多。这正字掌经他施出,实已比罗子瑞强上一筹;而唐生城府颇深,大伙只知他武功又高又怪,可谁也没真正见过。在战场上,他是轻易不出手,出手几下就将对手置于死地。正因谁也闹不清他的底细,才更觉其可怕。

这回,两个高手相斗,可以看出他们的真功夫了。

三十合不过,吴明落了下风。

明眼人一下看出,这唐生的点穴法怪极。表面上,他的步法,身法和手法与仁义点穴法无异,左手仁、义、礼、智、信、右手温、良、恭、俭、让,可怪在手指尖上,他的十根手指,就如笔管蛇一般,呑吐闪烁,当将要点及吴明身体时,就和仁义点穴法有点不一样了。可因他动作太快,大伙虽觉有点不一样,可又看不清楚,看不太明白。为此,在前五十招内,他大占上风。

但,吴明自幼出家少林,浸**于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学之中,人又聪明机灵,悟性极高,因此,虽险不败。百招后,逐渐摸清唐生的路数,反而逐渐搬回局势,渐渐守少攻多。

唐生见不能取胜,突然厉叫一声,身法又变,身子突然向地下一栽,双手着地,两脚在上,使开了仁义地躺功。这可是正宗一点不走样。可是,他的地躺拳虽然高妙,到底是司空见惯,吴明反而看得更明白,高低纵跳,打起来更见轻松。

大伙都大为不解:这唐生是咋回事?你的点穴法都不能取胜,用这地躺拳不是舍长取短吗?也是老练家子了,怎么想出这个笨点子来呢……不对,这唐生诡计多端,一定有什么毒计……

还没等看热闹的想明白,只听正大占上风的吴明突然“哎呀”一声,跌跌撞撞向退边退去,一直退到皮东来的座位前,才痛叫一声,摔倒在地。只见他顿时脸色霎白,手捂左肩,怒视唐生道:

“好你个姓唐的,竟用暗器伤人……”

原来,唐生是使了暗器。这时,大伙明白了他何以不用点穴功,而使地躺拳的奥妙。

照说,象吴明这样的高手,寻常之人的暗器是伤不了他的。可唐生这暗器手法出人意料。他是倒在地上,用两脚做武器攻击吴明时,一只手在底下做的活。本来,吴明一直在小心他的暗器,可见他改打地躺拳时,松了口气,却没想这是唐生的痹敌之计,趁他松气之机,突然出手,暗器如电,立刻收功。

唐生发出一声胜利的笑声,对皮东来一恭手道:

“为了武林大业,不择手段,乃为大仁也。唐生为我仁义盟选出武功出类拔萃的副盟主,不得不施出此技,正是禀承盟主教诲也!”

说着将一个小瓷瓶扔到皮东来怀中。

“盟主休急,这是解药,撒到伤品,立见奇效。不过,毒针入体,手不可触,如何取之,属下就无能为力了。盟主功力通神,自是易如反掌!”

皮东来听了唐生的话,气得脸色霎白,可马上又强自平静下来,低头查看吴明的伤势毒情。

三根黑针,剧毒无比,入肉寸许,手不能触,如何取出?再晚上一会儿药,毒入深处,恐怕就晚了。只见皮东来脸色凝重,独掌对准吴明肩上的毒针,也没见他作势用力,三根毒针“刷”的从肌体深处飞起。落在地上。

就这手功夫,在场之人,无不佩服。唐生见之,脸色微变。

取下毒针后,皮东来又打开唐生的解药瓶,将其中的药粉倒在针眼上,片刻间,有黑汁流出,一会儿,黑汁变成黑红色,紫红色,后来,变成鲜红,臂上的青黑色也消褪了。吴明的脸色也很快缓过来,睁开了眼睛。对唐生一笑道:“唐兄所赐,吴某没齿不忘。”

唐生也是一笑:“吴东使,请便,一切由唐某接着!”

看来,唐生的解药还真灵,大伙尽管憎其为人阴毒,可对他使毒的功夫,不能不又发自内心的佩服。

吴明被搀扶着站起来,又怒目唐生,还要上前与之相斗,被任忠平拦住:“吴东使,让愚兄来为人找回这场子!”

唐生对任忠平一恭手。“任中使,你早该上了。不过,唐某把话说到前面,身为副盟主,需武功全面,不论对方何等手段,都应从容化解。唐生万一失手伤了中使,还请恕罪!”

从唐生的话中,大伙都听出,他不象吴明和皮东来,称任忠平为副盟主,而是还在称他中使。而且,话里话外,还显出二人比试,他有稳操胜券的把握,不由都为任忠平担心。任忠平却怒道:

“姓唐的,废话少说,你出手吧,一切,我都接着!”

“慢,”唐生道:“咱俩动手,也得有个说法,这是全盟大会,为的是选副盟主,你又是副盟主的人选。咱俩比试,也是为选出武功高明的副盟主。输赢之后,总要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你说出来吧!”

“还用说吗?如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仁义盟的副盟主,你还能当吗?”

“这……当然,我输了,这副盟主我自是不能当了!”

“真的?盟主之意如何?”

这回,唐生把目光对准了皮东来。皮东来冷笑一声:“忠平之意正是我的意思。他若输给你,这副盟主自是不能让他当了!”

“可我这个赢家呢?就白赢了吗?”

“你……”皮东来脸上现出极怒的神情,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好,好,你若能打赢,副盟主之位就是你的!”

“谢盟主!”

这下,大伙可看清了唐生的用心了,妈的,他整来整去,是自己想当副盟主!盟主也真是,怎么能答应他这一条呢?万一他赢了,大伙不掉火坑里了吗?天哪,任中使,你可不能输啊,这副盟主你当吧,俺大伙都拥护你,千万别让姓唐的当上……可是,你能打过他吗?看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好象有啥神仙保护似的,你可千万小心哪……

这时,只听皮东来在旁大声道:

“忠平,唐南使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吧!为武林大业,不择手段,乃为大仁也。你一定要施出仁义武学的精华,战而胜之!”

任忠平大声道:

“盟主放心,忠平知晓!”

二人动起手来。

台下众人对任忠平有恃无恐的神态也有些不解。因为,在大伙的心目中,他的武功与吴明差不多,而在灵活应变上,还有所不如。吴明已然战败,他能找回场子吗?而且,还事关谁当副盟主之大事……盟主也怪,不但不加阻止,还有怂恿之意,这是为何?任忠平难道有什么人所不知的本事?

好像验证了大伙的猜想,二人交手三十多招,唐生就大占上风。

因为,他不但身法灵活,拳掌迅捷,而且,使出的招术也怪,从出手抬脚上看,都是仁义武学的路子,可每到击出临身时,又总和仁义武学差那么一点,而就差这一点,正好克住任忠平的纯正仁义武功。任忠平武功不低,可同唐生一比,还是稍逊一筹,所以,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大伙一下就明白唐生为何主张以武来选副盟主了。原来,他不知啥时自练出这套武功,貌似仁义武学,实则貌合神离,是专门克制仁义武学的。他为何要这么干?无疑,是为了对付仁义盟?这么说,他敌视仁义盟由来已久,连他加入仁义盟也是有不可告人之用心了……奶奶,今儿个可弄明白了,盟主总说盟内隐藏着奸人,今日可知奸人是谁了,就是他唐生啊……天哪,今日可不能让他赢啊,他要得了势,仁义盟更没个好了,比盟主还要可怕……奶奶,怎么能说盟主“可怕”呢,这要让他知道了,你还要不要脑袋!盟主怎能和唐生相提并论,他老人家是德威并重,唐生是阴险毒辣……

心里想着,望着台上的殊死相斗的两个人,大家都盼着任忠平占上风。可事实恰恰相反,任忠平越来越落下风,眼见支撑不住了。也真是,他的武功虽然高明,可在厚重、机变上不足,怎是诡计多端的唐生的对手呢?咳,也真是,让他当副盟主,确实差了点,要真有个武功高强的,向仁义盟挑战,他能抗得住吗……

正在想着,却听皮东来长吟一声:

“忠平,你不要再容让这孽贼了,快将仁义武学中的精华使将出来,扬我仁义武学之威!”

皮东来话一出口,台上之占形势立变。

只听符忠平从内腑深处,突然怒龙般的吟鸣,使闻者心皆一抖,唐生的攻势也不由为之一滞。接着,就见任忠平身法一变,使出一种见所未见的掌法来。而唐生顿现劣势。

大伙看得清楚,任忠平怒气勃发,双掌上下翻飞。施出的掌法遮天盖地,将唐生上下左右前后,全部封住,无路可逃,而且,其双掌越攻越见胀大,颜色越来越红,渐渐胀大了一倍,鲜红如血,更有甚者,还发出一股灼热的气来,台下前排之人已感到灼人的热浪,那唐生在掌风之中,其滋味可想而知。他已经发不出暗器来,可仍困兽犹斗,苦苦支撑。

任忠平他这是什么掌法?从来没见人使过呀!这是仁义武学中的吗?明白了,怪不得任忠平有恃无恐,原来,他身上有这套人所不知的高明掌法啊。不用说,一定是盟主传授他的!盟主对义子可真够意思啊……

想到这儿,人们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起来:奶奶,你这盟主当得也不太公平啊,平日好听话儿说得一套一套的,什么为了武林正义,为了江湖大业,看起来,你还是为你自己呀,要不,怎么传给他姓任的这套别人不会的掌法,让他当副盟主呢?

虽然心里有话,可不能乱说,先看场上高低再说吧。不知为啥,这功夫,人们又不盼任忠平赢了,有点希望他输了。

然而,场上形势已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百招之后,只听任忠平一声闷喝,一掌震出,唐生叫了一声,连退几步,跌倒于地,但,他马上坐起盘膝,合掌于胸,运气调息,似抵御身心莫大的痛苦,然而,却见他脸色越来越红,好象要往外喷血一般,全身不停地颤动,片刻间,再也坚持不住,陡然间惨叫一声,遍地打起滚来,口中还号不已:

“啊……烧死我了……盟主饶命……”

旁观者清,显然,刚才格斗时,任忠平将掌之内力,击入了唐生的身体,现在发作起来,使他痛苦不堪,难以禁忍。这唐生之为人,谁都知道,不到一定痛苦程度,他岂能计饶?这……看来,这任忠平身上果然藏有人所不知的神功。

正想着,皮东来的话又响起来了:

“现在,还有谁不服任副盟主的武功?赶快下场一试!”

谁还敢试啊?众人你看,我看你,再看皮东来的目光,顿时,台下颂声大起:

“盟主英明,慧眼识英,仁义大业,千秋永有……”

“任副盟主,武功绝伦,仁义大业,后继有人……”

“仁义武学,博大精深,一招在手,艺夺武林……”

……

吟颂声中,任忠平微笑着向副盟主之位坐下去。

可是,这回,他的屁股还是没有坐下去。

因为,座位上已经有了人。

一个身材颀长的道士,正端端正正坐在副盟主的位子上。

这道士是哪来的,何时坐上去的,谁也没看清,就好象他原来就坐在那里似的,又好象从椅子上长出的一样。

而且,就在这时,那嘶叫不停的唐生,忽然不再号叫,安静下来。又盘坐于台角,闭目运功,面上血红,也渐渐褪去。

有人看见,是那坐在副盟主之位的人,向唐生的方向遥遥拍了一掌。

这人是谁?

场上立时一片寂静,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这下,任忠平可为难了。他乍撒着双手,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才好,口中惶然道:

“你……你是谁?你……如何坐在这里……”

座位上的人约有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着道袍,颀长身材,甚是面生。有人认出,他是随松阳道长而来,坐在后排的一个武当道士。

这是怎么回事?这道士太过无礼,松阳道长也不管一管?

然而,向松阳道长望去,见他闭着眼睛,面上毫无表情,好像场上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这……

这时,就听稳坐于副盟主座位上的人,对任忠平的问话,一声冷笑作答:

“这是我的坐位,我如何坐不得?”

众人更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