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辛在夢中聽到叩門聲。
她推開門,看到爺爺滿臉陰沉地站到門口,他不看她,隻是說:“院裏那堆沙,是誰堆的?”
“哦。”她的睡意頓時全無。昨晚真是太累了,她一覺睡到天亮。這會兒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衝爺爺笑笑。“是單一海呀!”
“單一海,就是那個小軍校生?”爺爺滿臉狐疑,看她一眼,“快起床吧,太陽都一竿子高了。”說完,又似乎考慮什麽似的,把手背在身後,來回地踱著步。踱著踱著他竟又回到了那堆沙前,低首垂視,之後就再也沒動靜了,似乎已經浸入到了那個沙盤的意境裏去了。
鄒辛看看他的背影,不再言語。昨天晚上,他很晚才回來,回來後竟一語不發便睡去。今天這麽早又起來,爺爺肯定有心事。鄒辛知道他的習慣,隻要心中有什麽事,他總是會被脹得滿滿的,再用散步、沉默啦什麽的慢慢消化它。
可令她有些吃驚的是,他竟看到了這個沙盤。更令她吃驚的是,她看到單一海早就起來了,捧著一本什麽書,坐到陽光中,默默地讀。但鄒辛感覺上他不是在讀書,倒像是在用讀書掩飾什麽。這時她想到昨天他的那些怪論,心中竟泛起淡淡的隱憂。這樣兩個男人到了一起,簡直是太可怕了,她有些短暫的驚慌,同時又有種期待。憑直覺,她覺得單一海會去找爺爺的。並且,他們的爭論也許會十分獨特。她又一次回味他的那些話,仿佛回味著一種心情。自己心下竟渴望單一海走過去,與爺爺說上句什麽。她覺得,爺爺挺孤獨的,他也許需要個對手,不管是誰。
她轉身返回屋內,簡單梳洗之後,重又走出來。爺爺和單一海不知什麽時候,都站到了那堆沙前。他們仿佛在沉思什麽,都不說話。但鄒辛覺得,他們的沉默其實隻是一種表情,他們用沉默相互抵觸,是因為他們同時麵對著這樣一堆黃沙壘就的遺址。她遠遠地坐在他們的沉默之外,裝作讀書。男人之間有時會因為女人的在場,而削弱許多對話的質量,或者說隱藏起許多的東西。因此,她隻用目光偶爾加入到他們中間,去撫摸一下他們的表情。感覺上,她已遠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