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女兒的心是水做的,這是真的嗎?
起霧了。
乳白色的霧從山穀中汩汩地淌出,緩緩地漫上山坡,散成一片輕柔的薄紗,飄飄忽忽地籠沒了整座九曲螺峰。什麽都看不清了,那五彩的坡,烏藍的穀,錯落有致的近巒,清麗淡雅的遠山……天地間隻有白茫茫的黴,灰蒙蒙的霧,濕滾流的霧,涼絲絲的霧。掬一把,軟綿綿的;吸一口,甜津津的;踩一腳,輕悠悠的。霧從眼前橫過,睫毛上掛起了一層細細的珍珠;霧從耳邊掠過,仿佛母親低吟著清緩的催眠曲,霧在身旁浮沉,身子搖搖晃晃象飄在九重雲霄。
她喜歡霧。
霧裹住了身,裹住了心,裹住了視線,也裹住了記憶,宛如在夢中,到處是一片虛幻和迷蒙……也許,這些年的日子真是一場夢呢!
同學們叫她宋佩琴,媽媽叫她阿琴,龍子叫她……琴。然而在九曲螺峰嶺腳村裏,沒人提她這悅耳的名,長輩喚她八醜媳婦,同輩喚她八醜嫂子,娃娃們喚她八醜姨姨。
頭一次見到九曲螺峰時,她實在不能想象那些臉皮粗糙,手腳結實的山民們是怎樣過日子的?沒有車輛,沒有商店,沒有劇場,甚至連郵遞員也難得出現……可是如今,她卻也在腦後盤起了S形的發髻,用大紅翠綠的絨線紮著。每天踏著石頭磕喃的山路,喝著冰涼的泉水,收工後,也會彎進林子撿幾朵野蘑菇,拾一把引火柴,她成了地道的山裏人,而且當了母親。
“原來是因為這重重山霧呀,隔絕了大山外萬花筒般的世界。”她恍然大焐,被同學們譽為“女才子”的她,曾能背許許多多詩,古今中外的,現在幾乎全忘光了,隻有一段卻浮雕般地刻在腦子裏,任時光流逝,難以磨滅:“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優鬱的日子裏須要話靜………………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