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根山

楔子 歸

字體:16+-

1

奕華45歲那年對人說,我得弄出點動靜。結果便是把自己的筆名改成了“**”。她用該名發了一大堆小說,什麽賤就寫什麽。但,一切反響平平。文壇上那些愛罵人的老人家都很忙碌,忙著走南闖北開研討會或采風,場子都串不過來了,哪有時間來顧及一個有些黃色的筆名?網上倒有幾個人罵上了幾句,沒人附和,也就偃旗息鼓了,接著便是無邊的沉寂。

奕華有些憤憤然。前些年,她已成為國內活躍的暢銷小說作家,還是某大學古典文學教授、碩導和博導。奕華的風光可想而知。她一直很感謝這個無莊嚴感的時代。

但僅僅幾年後,她就有被拋棄的危機感,所以,她渴望罵聲。她對罵聲的渴望,如此真實,遠勝讚美。

奕華想讓“**”徹底主宰自己,就把戶口名也改成了它。因為人的破舊立新有兩種途徑:一種是死亡,徹底地消失,然後重新投胎;一種便是改名,雖虛偽,到底是讓自己從形式上重新做人。

讓奕華鬱悶的是,改名時,竟沒招致那位女民警的好奇或阻攔。那是個心不在焉的女人,這個時代到處都是這樣心不在焉的女人。她行雲流水般地在計算機表格上輸入“**”二字,淡淡地對奕華說:一個月後來取新戶口。

取新戶口那天,奕華穿了一條黑綢長裙,長及腳踝,下擺闊大,像一朵倒放的、快開過氣的黑色鬱金香。頭上用紅絲線紮了高高的朝天獨辮,化了個深不可測的煙熏妝,著黑色的夾趾沙灘拖鞋,十個腳指甲塗成金色。那還隻是四月天,氣溫卻邪乎地直逼39度,炫目的金色在可怕地融化。她還在胸口前垂著一把匕首的首飾,刀尖直指心窩,令人發怵。

其實,在45歲之前,奕華的裝扮一直趨於保守,也算優雅。她熱愛灰色,雖然中性而平庸,有時還顯出老氣和沉悶,但她認定灰色是安全的。誰知,突然就來了一次革命,這種革命對於一個45歲的女人來說相當冒險。比如,她把黑色作為衣著的基本色,神秘之間,卻透露出不可告人的目的;再比如煙熏妝,它本適合長得野性與叛逆的年輕女孩,化在奕華原本清秀的臉上,像是掛上了一張嚇人的假麵具。沒有比這更絕望的事了。人們見著奕華都會暗自嘀咕:這女人怎麽啦?打算摧毀自己嗎?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