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城

慌亂極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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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一桃一下公共汽車,碼頭便很喧鬧地橫臥在他的麵前。

比他剛來的那天夜裏見到的壯觀多了,大大小小的躉船泊在江岸,停靠著大大小小的客輪、貨輪、拖船,還有豪華如宮殿城堡的旅遊船,而他曾乘坐過的那艘破爛的渡輪,便淹沒在這大大小小的輪船與拖船之間。江心,來去的船隻穿梭似的航行著,汽笛聲滾來滾去,江麵便顯得狹窄了。陽光在浪花上蹦蹦跳跳,聽得見那種金屬碰撞似的聲音。淺淺晴空如一張灰色薄紙,很難分辨出哪是雲朵哪是天空。幾乎每一座碼頭的躉船上都有擁擠的人群,背包的提箱的挑擔的,不管上船下船都是吆吆喝喝一片擁擠。貨輪碼頭也不清靜,大吊車很粗魯地響著馬達,條條長長的手臂抓著大貨箱轉來轉去。

侯一桃打聽千匯碼頭,人們手一揮,說這一片都叫千匯碼頭,他便驚得直咂舌。

他不知道,爺爺那時的千匯碼頭的模樣,是否也有這麽大的場麵。他曾在父親的相集中見到過一張發黃的舊照片,那是他家保存的唯一的有碼頭場麵的照片。照片主體是坐在碼頭上的爺爺,他背後便是停泊著一片繃著帆或半掛著帆的大小木船,遠處隻有一艘蒸汽客輪,煙囪上飄著長長一溜黑煙。照片上的爺爺蒼老而精瘦,麵無表情,半睜半閉的眼睛充滿了勞累和倦怠。爺爺身穿印滿金錢圈子的緞袍,坐在一張雕花木椅上,由於躉船的搖晃,人像有些模糊,不如背景那麽清晰。

父親看著這張照片時,總是唉聲歎氣,臉上滿是陰沉沉的悲傷。他對侯一桃說,侯家在碼頭上的基業,就是從此時開始衰敗的。它繁榮的時候,碼頭上每天都停靠著幾十艘蒸汽客輪呢!

父親更愛講的,是爺爺創業之初的故事。父親把母親專為他煮的鹽水花生米放進嘴裏,再灌一口燒酒,從嘴裏噴出的除了酒臭外,就是爺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