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城

血是冷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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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侯一桃接到了王警官的电话。

他拿起电话,就听见王警官在线的那边笑,说:“你别紧张好不好?喘气像打呼噜。不是传讯你,是感谢你帮我们破了大案,抓住了杀人抢劫犯罪嫌疑人江沙。”

侯一桃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着话筒大吼一声:“什么!说清楚点!”

王警官又笑,声腔里仍是得意:“江沙这小子读大学时杀了人,不过没伤到要害,只割破了别人腹部的一层皮。他出逃后,一直潜伏没有动静。一个月前,他待不住了,又继续作案,杀死了与自己合伙做建材生意的受害者,抢走了大量的钱财又逃到浪州。他隐名埋姓,生性狡猾,我们一直在全国缉捕他。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我们终于抓获了他。”

侯一桃心里一阵难受,说:“那么炸船的又是谁炸的呢?”

他说:“那个案子我们也有了线索。”

侯一桃问:“什么线索?”

王警官又得意地笑了,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结案后会大白于天下的。”他又郑重地说:“喂,什么时候到我们局子里来,和我们警察交个朋友,好不好?”侯一桃没吭声,他又急了,说:“你们晚报记者应该去公安局派出所看看,不要一天围着这个血案那个血案转,好像我们警察就是一天到晚与匪徒强盗小偷骗子们你争我夺,打打斗斗。我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生活丰富得很呢!”

侯一桃说:“我一定来你们那儿,交几个警察朋友,以后给我带铐子时,还可以松两扣。”

王警官忍不住在线那边哈哈大笑。

一连几天,侯一桃心里都很沉重。他常蹲在报社大门边,看阳光尘土飞扬的大街上来去匆匆的人群。他想象自己沉重得变成了一块石头,火烧似的阳光刺在肌肤上也感觉不出它的热量。砂锅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出现。三个月前,正是砂锅去重庆闯天下、捞钞票的时候,他没想到钞票却使他朋友彻底的栽了。他想砂锅肯定是听说了“风光号”被炸的事,急匆匆赶来告诉他。他仿佛看见了砂锅把摩托车停靠在街角,刚走到报社门前,便被埋伏在人群中的警察扑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侯一桃回忆砂锅的童年和青年,总想在他的过去寻找到今天这个结局的蛛丝马迹,像人们说的有什么苗长什么树开什么花结什么果,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有因便有果。他什么也没找到。砂锅的过去纯净得如同刚从山崖缝隙中挤出的泉水。他除了打架时爱说《水浒传》里那段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文字,就是很崇拜一位朝鲜战争时堵枪眼牺牲的英雄。一次,学校水管破裂,指头粗的水往外喷射。他眼珠血红,冲上去用胸脯堵塞住水管,挥手大喊:“同志们,为了胜利,冲——呵!”他差点让越喷越猛的水柱憋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