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為誰憔悴

第七章濕漉漉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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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蕾電腦桌上的那架台燈是防眩目的冷光燈,與尋常台燈那種溫暖的黃光不同,它的光是慘白的。台灣新竹的那封回信鍾蕾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它此刻就攤在那慘白的燈光下,冷冷地向鍾蕾攤開著一個慘白的現實。

“……我的丈夫洪開源在三年前已經魂歸天國。他留有遺囑,對身後的遺產做了安排。他是一位體貼的丈夫,一位慈愛的父親,他在遺囑中公平地將遺產分給了每一個與他的人生有關係的親人,這其中包括前任妻子留下的兒女,甚至還有散在於美國、加拿大和新加坡等地的非婚生的骨血。

但是很遺憾,他的遺囑中沒有提到你。

可以肯定,你不會是洪開源的骨肉。

我們這裏傳說著許多關於大陸人錢迷心竅的故事。我可以想象出你和你母親相依為命的貧困生活的情景,我對此深表同情。但是,我也請你不要做糾纏亡魂的事情……”

信是洪開源的太太寫來的,那些文字冷冷地閃著,仿佛是那女人鄙夷和不屑的目光。那目光響亮地打在鍾蕾的臉上,鍾蕾的耳朵便嗡嗡嗡地叫起來。

鍾蕾有些恍惚了,不會吧,並沒有什麽東西真的打上來呀?然而,那耳鳴聲卻是真切的,臉上火辣辣的疼感也真真切切。鍾蕾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沒錯,那是自己的臉,它在發燙,它在疼。

“錢迷心竅”,“糾纏亡魂”……,這些字眼讓鍾蕾深受其辱,極度憤懣。怪誰呀,怪誰?不能怪別人,隻能怪自己,這就叫自取其辱啊,鍾蕾深深地自責著,心裏極度的懊悔。

還有極度的失望,洪開源看來並非她的父親。

別再看信了,別看,鍾蕾對自己說。然而,她的眼睛不聽她的調遣,仍舊死死地盯在那慘白的紙上。

把這信收起來,收起來,她對自己下著命令。那雙手把信紙裝進了信封,片刻之後,卻又將它拿了出來。再度裝入,複又取出,如此這般地重複著,仿佛冥冥中有更強大的力量做著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