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寬巷子

第七章 黑色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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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婦女不知耕,種植誰家妾有情。

細竹杆兒親手插,牽藤引上落花生。

――成都竹枝詞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那是一個周末,夕陽銜山時分。讀中學住校的我回母親當校長的龍馬小學去。我的興致很好,一路走一路想起陳老師給我們上語文課的樣子,覺得很有趣。陳老師名叫陳興,是我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

陳老師是省上一所師範大學畢業生,卓有才華。讀大學時就發表了些詩文,他原來是想當作家或到哪個文學部門工作的,可那個時候師範大學畢業生要服從分配當教師。於是,他隻能屈才到我們這所中學當了語文老師。陳老師沒有當成作家,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學生身上,他發現了我,很是欣喜,對我著以培養。記得有次他出作文題《大戰四秋》,對我教訓很深。

我開篇寫道:“淒涼慘白的月光下,孤寂的龍馬小鎮四周還在夜戰。遠處傳來轟隆隆的打穀機聲……”這是寫實。從1958年開始的各方麵大放衛星,一味浮誇,結果是大倒退。就我熟悉的龍馬鎮而言,再也沒有以往豐收的喜悅,月光映照下的龍馬鎮,確是一番淒涼、破敗意味。陳老師把我這篇作文拿到課堂上講析。他先念了一遍,然後問班上同學感覺如何?大家說好,陳老師卻是臉一凜,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隨口背了一段魯迅的文章:

“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瑟的荒村,沒有一絲活氣……。啊,這不是我二十年來時時記得的故鄉?”

“看看,”陳老師說,“這兩篇文章在意韻上何其相似!但是,魯迅筆下的鄉村,是舊中國30年代破敗鄉村景像;葉維筆下的鄉村,而且還是豐收收獲季節的鄉村,卻是這個樣子。屁股坐歪了……”

我和班上許多同學,哇地一聲!聽陳老師這樣一講一分析,如同醍醐灌頂。原來,文章還不能完全寫實,要有階級性、時代性。不懂這點,以後會出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