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寬巷子

第十二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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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彩轎到華堂,扶得新娘進洞房。

挑去蓋頭飲合巹,鬧房直到大天光。

――成都竹枝詞

歲月,像一條渾濁的河流向前流著。到了1969年,曾經一段時間革人家命的革命小將被革命。成都的大街小巷中,從早到晚跑著宣傳車,車上高音大喇叭播放著用最高領袖最新指示編成的歌:“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很有必要!要說服城裏的大多數人,把他們初中、高中、大學畢業的子女送到農村去……”

咚咚鏘!咚咚鏘!街道上天天敲鑼打鼓,歡送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雷嬤嬤成了寬巷子X號的大忙人,她每天要到街道上去組織、歡送一批又一批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從早忙到晚。

而我成了閑人。事關切身利益,麵對情代熱潮,我在感到血脈賁張的同時,感到惶惑。我的關係在新津。而我一直龜縮在成都,完全遊離於新津、遊離於社會,就像一葉隨波逐流的浮萍,像一粒脫離人寰的塵埃,無所皈依。沒有人管我,也沒有人問我,下一步我該怎麽辦?我該到哪裏去當知青?

為了排解這種惶惑和空虛,那些日子,我總是一早就上街看時代急速變幻的西洋景。

那天午後,我回家。看到鐵將軍把門的我們那間鬥室兩扇稀開的門縫下,地板上有封信。白白的信紙,上麵三排一看就是大姐的字,大姐的字寫得很好,娟秀流利。

我拿起信看。在北京工作的大姐信上說,大姐夫的老上級胥部長胥將軍在成都支左。大姐夫已經給部長說好,要我盡快帶弟弟找胥部長胥將軍,胥部長可以安排我們弟兄去支軍……

這真是讓我喜不自禁,是做夢都沒有做到過的好事。大姐夫參加革命很早,他中師畢業,還不到16歲,很革命的母親就把他送到浙東遊擊隊參了軍。過後,南征北戰,大姐夫參加過淮海戰役、抗美援朝戰爭。抗美援朝戰爭期間,胥華是師長,是他的領導;大姐夫一直是胥師長,後來當上軍長的胥華的秘書,上下級關係很好。回國後,本來有很好的仕途等著大姐夫,他卻舍棄了仕途,考進一所軍醫大學。大姐夫以優異成績在軍醫大學完成四年學業,軍銜是大尉的他,在基層幹了幾年,再調回北京兵部,成了我軍專門人才;在兵部,他仍然在胥華領導下工作,胥華已經升了部長。胥部長是紅軍長征期間的紅小鬼,過後留學過蘇聯。我在省報上不時看到一些有關活動的報道,這些報道中有主要領導排名,到川支左的胥部長的名字很是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