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

9

字體:16+-

石頭一幹人是黃昏時分到祁連山下的,到來後,還沒來得及喝一口熱茶,段鳳英就非要見見胡六兒。沒辦法,天旺就陪了他們,一起來到了窯上。黃昏時分的祁連山分外的冷峻,白皚皚的雪,仿佛鎧甲,罩住了大地,也罩住了山川。人走在積雪上,腳下硬硬的,發著咯嘣咯嘣的響。那風,也硬,吹來時,像刀口子一樣割人,生生地疼。六叔一個人,靜靜地躺在洞口的雪地裏,他的身上覆蓋著一塊布單,布單上頭,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已將他的頭埋了個嚴嚴實實。不知道的人,準認為那是一座小土包,絕不會認為是一個人。天旺和酸胖兩個一人扯著布單的一頭,一使勁,將那布單揭開了,胡六兒就**在了外麵。胡六兒的身上,頭發上,胡須上,都掛滿了霜,就像是剛剛彈完了棉花,累了,躺下來休息一樣。那隻手還在紮著,五根手指大張著。段鳳英見狀,一下撲到了胡六兒的身上,號啕大哭了起來。那哭聲,仿佛一隻迎風而吹的嗩呐,在黃昏的原野上飄了起來。忽而如裂帛般的肝腸寸斷,忽而如鴿哨一樣撕心裂肺。哭腔的後麵,卻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就像那扯不斷的夫妻情,流不完的傷心淚,一起匯成了巨大的悲痛,向蒼天發問,發問她的不平,向大地訴說,訴說她的悲憤。草原上的牛聽到了,牛就哞哞地做了回應。草原上的羊聽到了,羊也咩咩叫了起來。四個男人聽了,都由不得抹起了淚。哭吧,哭吧,人世間有多少辛酸,能辛酸過生別死離?人世間有多少苦難,能抵得上以生命為代價?

石頭問天旺,我姐夫的手,是咋回事?天旺說,六叔在臨終時,告訴我們,要我們向煤老板要回五千元的償命費,那是給富生的學費。石頭一聽,就雙手捂起麵,淚就從指縫中滲了出來。鎖陽吼了起來:六——叔。那聲音,仿佛一把利劍,直刺蒼穹,天就裂了一個口子,晚霞就從那口子裏撒了出來,撒在了雪原上,一片的血紅……當天晚上,天旺就找來了煤老板。煤老板帶著兩個同夥,來給他壯膽。煤老板對石頭他們說:“在這裏幹活的人,免不了會出這樣那樣的事故,既然出了,算我倒黴,給你們出五千元的償命費,就算了,別的我一概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