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一二六 樂極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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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浩的神州裏,在那經曆著戰爭的屠殺和多重的壓迫的痛苦的深淵裏,延安是一塊空前絕後的、特殊的、奇妙的抗日民主根據地——革命的聖地。它把中國最進步的東西跟最貧窮落後的東西非常奇妙地結合在一起,生活當中隻有革命和生產、平等和自由,別的玩意兒就少得很,或者簡直沒有。胡杏喜歡它,就覺著它是最神聖的,最可愛的,最令人心情愉快的地方。可也有一些不喜歡它的人,覺著它是那樣貧窮,那樣落後,簡直叫人不能忍耐,它的毛病之多,簡直叫人惶惶不可終日。

俗話說:四季都快活,一年容易過。自從周炳上前方去了以後,一九三九年很快就過去了。這一年也有春、夏、秋、冬,都各有各的好景致,可惜胡杏一直在辦公室裏忙著,顧不上看春天的風景、夏天的花景、秋天的月景、冬天的雪景,就那麽一下子讓它像拉洋片似地拉過去了。她老在自己跟自己說道:“怎麽,又到了夏天了?怎麽,又到了冬天了?”自己不斷地問自己,自己不斷地嘲笑自己糊塗。

自然,胡杏也有她自己的煩惱,有三件事情她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想來想去都沒有個著落。第一件,她離開家裏已經有年把子光景了,現在震南村到底怎樣了呢?那兒有她的爸爸跟媽媽,有她的嫂子區蘇跟侄兒周賢。廣州的情況又怎樣了呢?那兒有她的幹爹和幹娘。那些地方都是日本鬼子占領了的,他們這些親人怎麽樣了呢?還平安麽?沒有受什麽損害麽?都還勉勉強強地活著麽?她老是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些問題,可是,一點信息兒也沒有。第二件,在過去了的整整一年當中,她隻收到過她哥哥胡樹、胡鬆、周炳每個人一封信,她覺著很不滿意。他們每個人各自才給她寫了一封信,一九三九年就過去了。二哥胡鬆的信是從晉綏托人捎來的,信裏麵隻簡單地說道:見著了周炳,大家都很快活。沒有幾天,周炳就到晉察冀去了。大哥胡樹的信是從晉察冀托人捎來的,也是說見著了周炳,大家很快活,可是周炳分配到地方上去工作了,以後就沒有見麵了。周炳的來信甚至隻是托人捎了一個口信,說已經分配到地方上,在一個什麽區當助理員,管的是民兵的工作,其他什麽也沒有說。胡杏最不明白的是周炳為什麽忙得這麽厲害,連寫幾個字給她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