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一四三 典型帶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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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來,胡杏的日子很不好過。她處在兩頭受氣的狀態之中,上麵跟下麵對她的壓力都很大。她跟楊生明、任步雲、吳生海、劉滿浩幾個人單獨開會,仍然堅持那幾個青年人隻是思想意識方麵的問題,至於說到政治問題,她沒有任何的材料。大家批評她,說政治方麵有沒有材料,要看他們本身肯不肯坦白。他們思想覺悟一提高,敢於坦白,材料也就有了。大家認為材料不會是現成的東西,不會是一塊肥皂,隨時可以拿起來使用。大家都批評她思想右傾,但是,大家對於她又流露出一種依賴的情緒。大家都覺得她情況熟悉,跟那些搶救對象曆史關係很深,跟他們的感情也很投契,除了她以外,恐怕沒有別的人能夠從那些搶救對象的身上找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她跟何守禮、李為淑、張紀貞、張紀文四個人開會,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他們都說她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在一起生活很長,同在一個城市裏,同幹一種抗日救亡運動。何守禮特別提出來,她跟胡杏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她沒有什麽胡杏不了解的事情。他們都舉了很多廣州工人運動跟學生運動的例子,說明自己過去是進步的、革命的人物。何守禮還指著自己臉上的傷疤對大家說,這是國民黨反動派在她臉上留下的記號,任何人一眼就看得出來。說來說去,大家都埋怨他們的胡杏姐姐在這一段時間裏要搶救他們,要他們趕快坦白,要他們承認自己是特務分子,簡直是不近情理,是左到不知什麽地步去了。

這樣子,一個本來不會憂愁的胡杏倒當真憂愁起來了。她經常滿臉堆著和善的微笑,可是那笑容像天上的白雲,一刹那就流過去了。她又經常發呆,兩隻眼睛對著窯洞頂出神。在一起學習文件的時候,她會忽然放下文件,走到門外那種滿波斯菊的花圃前麵,凝神遠望,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麽東西。雖然如此,她仍然在暗地裏博得大家的信任和好感。大家一天比一天更加感覺到,胡杏是他們惟一可以親近的人。胡杏也可以說是一個證人,可以替他們證明一些什麽東西。胡杏還是最得到縣委信任的人,如果胡杏同情他們,那對他們這種困宭的處境是一種很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