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一四六 不吉祥的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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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過了七天以後的一個上午,互助一組楊生明、任步雲都去開會去了,窯洞裏隻剩下張紀文、張紀貞兩兄妹。通信員把一封信送來給張紀貞。張紀貞接過來看,信封上寫著自己的名字,下款寫著洛川張緘四個字,一望就知道是她爸爸張子豪從洛川寄來的。洛川兩個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突然捂著臉,高聲叫道:“我的媽呀!”把張紀文嚇了一跳。

原來洛川正是不久以前,國民黨為了要進攻邊區,在那裏召開過軍事會議的地方。如今,正在搶救運動當中,偏偏從那個地方寄來一封信,這不是故意跟他們過不去麽?她放下兩手,接著又吼叫了一聲:“有這樣做爸爸的!”張紀文忙問她什麽事,她也不回答,潦潦草草地把那封信看了一遍。信裏麵也沒有什麽重要的內容,不過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問他們兄妹身體平安,信末叮囑他們把最近的狀況寫信告訴自己。她把信看完,交了給張紀文,說:“我也不會說了,你自己看去吧。”張紀文接過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不知不覺地從他那又狹窄,又突出的前額和那雙高聳的顴骨上麵冒出汗珠來。他手中的信像落葉似地掉在地上。他十分懊惱地咬咬牙,縮起上唇,扭歪著臉孔說:“從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時候,寄來這樣一封信,真是要人的命!好糊塗的爸爸呀!還要我們寫信呢,還要我們把邊區的狀況告訴他呢!這樣一來,不是特務也要變成特務了。”

為了用最好的辦法處理從不吉祥的地方寄來的這封不吉祥的信,他們兄妹倆著實費了一番工夫,也著實費了一番唇舌。最初,張紀文提出主張,認為最妥善的辦法就是劃著一根洋火,把這封信連同信封一起燒毀,當作沒有這回事兒。張紀貞不同意,認為這是比天下最拙劣的行為還要拙劣一百倍的做法。她說出三個大理由,認為無論如何不能這麽辦。第一,燒毀了,窯洞裏有氣味兒,別人一聞就聞得出來;第二,燒毀了的東西還有灰燼,別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第三,如果通信員、向領導上報告了,說有這麽一封信,而她本人又交不出這封信,那時候就跳下延河也洗不幹淨了。凡此種種,都足以令人判斷他們兄妹倆是在毀滅罪證,而毀滅罪證是要罪加一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