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六七 三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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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柳從省城回家之後的第三天,大家因為田裏沒有重活,就把早飯省掉了,一人端著一碗番薯湯,一麵呷著,一麵嗟歎胡柳空跑一趟,徒勞無功。沒想到這麽早的天氣,何福蔭堂的管賬二叔公何不周竟拿他那肥胖鬆弛的身體,呀的一聲擠開了他們那兩扇虛掩著的破欄大們,走了進來。他把一筒拿紙卷著的雙銀角子,大概是十塊錢的模樣,重重地往矮桌子上一放,然後轉身坐在胡杏那張木板床邊上,將那張木板床壓得吱吱作響,中間凹了下去,像一個鐵鍋一樣。胡源老漢臉色發青,一言不發。何不周一邊喘氣,一邊咳嗽,一邊聲色俱厲地恐嚇他們道:“意思都懂了吧?不用我再說了吧?”胡源老漢搖著花白腦袋說:“意思都懂了。不用你再說了。再說,還不是那麽回事!”何不周說,“好!三天,人家給了三天的期限。”胡王氏和胡柳覺著大禍臨頭,心亂如麻。胡杏大聲喪謗他道:

“三天?叫他們再等三十年吧!”

何不周陰險地譏誚她道:“二家嫂,話可別說得那麽死。”胡杏咬牙切齒地罵道:“放你的屁!誰是你的二家嫂!”

何不周捺著性子,油喉地說:“小少奶,火氣不要太盛了。你能不認我們,我們還能不認你?”隨後又轉向胡源老漢說:“你的年紀比我大,你跟何福蔭堂打了那麽幾十年的交道,你摸我那五侄老爺的脾氣比我摸得準,你瞧著辦吧!不過我既然來傳了口信,我也順便跟你通一通聲氣:我那五侄老爺已經從癲狂院接了我那可憐的二侄孫少爺回家,說是病已經好了,等著人伺候呢!另外,我那五侄老爺也請了律師,向地方法院遞了狀子,說先禮後兵……談得攏就免傷和氣,談不攏就打官司呢!”胡源眉毛打結地說:“既然請了律師,遞了狀子,還有什麽禮不禮,兵不兵的呢?”何不周見他有些畏懼,就逼緊一步道:“你這人真是薯頭!遞了狀子就不能往回撤麽?人家兒子是局長,兒子的挑擔是縣大老爺,官司還不是愛打就打,愛不打就不打?有誰還拽住他不成?隻是你也該打點打點!興許是官司,興許是坐班房……官司這東西,誰也說不準,興許你打贏了,也是有的。三天,你想想吧!”何不周走了之後,胡源、胡王氏嚇得發了呆。法官、刑警、債主三種人物凶神惡煞地在胡源的腦子裏打轉,像一台走馬燈一樣。胡柳隻是心酸流淚,也說不成什麽言語。胡杏看見事錆已經很難挽回,就挺起腰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