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六八 南渡口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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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黃昏,周炳從陸路回家。天都快黑了,才走到順德和南海兩縣交界的地方。突然有一輛載貨卡車,飛快地從他身邊擦過,揚起了滿天的塵土,嗆得他咳嗽不止。他沒有在意,稍為站了一站,又繼續往前走。不料過了五分鍾,又來了一輛載貨卡車。這輛卡車不但揚起了滿天的塵土,而且離他那麽近,幾乎把他披在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看來這汽車的司機,是有意地要戲弄他。他伸出拳頭,朝那輛汽車晃了幾晃,又繼續往前走。可是走不多遠,第三輛運貨卡車又從他後麵駛來了。聽那馬達的吼叫聲,這輛卡車的速度顯然比前麵兩輛還要快。他朝路邊讓了一點。沒想到那卡車已經來到了。這回,那卡車沒有從他身邊擦過,卻在他後麵不到三尺遠的地方,嘎的一聲刹了車,猛然停了下來。周炳擰轉身,正待發作,忽然從車頭駕駛座上跳下一個又高又瘦的人來。在蒼茫的暮色之中,周炳定神一看,不覺大喜過望地驚呼迸:

“鬥叔!你把我找得好苦!”

那個人正是馮鬥。他一把拖了周炳上車,扔了一紮紅卜卜的、皮兒帶刺的桂味荔枝給周炳,一邊開車、一邊說:“後生仔,我在老遠就看著像你了。可你怎麽這陣子跑上這兒來?”周炳坐在駕駛台旁邊,一邊剝著荔枝,一邊把震南村的無窮災難,一樁樁、一件件地仔細訴說,好像他在山窮水盡之中,通著了神仙搭救似的。走了一陣子,已經到了震南村附近。馮鬥看見路旁有一眼池塘,就停了車,趁著蛾眉新月,取出一個小鐵桶,和周炳一道舀水去。利用這加水的機會,馮鬥對周炳說:

“不錯,炳仔,如今的局勢是很嚴重、很嚴重的!國民黨勾結帝國主義、大地主、大資本家,又和所有的官僚、政客、地痞、流氓、叛徒、工賊打成一片,一起向咱們開刀。這是不容易頂得住的。但是咱們到底也頂住了!有一些革命意誌不堅定的投機分子就叛變了,自首了,投降了,出賣組織了!有一些真正的無產階級戰士就被捕了,坐牢了,殘廢了,甚至犧牲了!——這又怎麽樣?這又能嚇倒誰?讓膽小鬼滾他娘的吧!咱們無千無萬的人還是照樣幹!這就是說,你不要覺著奇怪,也不要泄氣,要更加沉著堅定地幹!大家誰也不用瞞誰:這正是咱們的苦日子。可是苦盡——總要甘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