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八三 自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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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曆九月底,中秋節那天的早上,涼風習習,陰雲密布,有時還淅淅沙沙地下一陣子小雨,真有點像春天的樣子。周炳從三家巷步行到第一津工廠上班,也沒帶傘子,渾身淋得濕漉漉的,叫風一吹,更加厭煩。但是令他抑鬱不歡的,還不是這些風,這些雨,卻是他的擺脫不開的回憶。他想起去年今天,他在震南村胡家過中秋節,那時候胡家一家齊全,有胡源,有胡壬氏,有胡柳、胡杏,有胡樹、胡鬆,也有他自己。那裏有草編的五彩通花月餅盤子,那裏有六角高身、彩緞絲滌紅燈籠,那裏還有白、綠、紅、黃各神色紙剪成的“薛禮歎月”、“太白追月"、“嫦娥奔月”、“貂蟬拜月”。喝了幾盅酒之後,那裏又發生了多少笑談趣話,甜言蜜語,癡心妄想,豪情壯誌。那種樂滋滋、熱烘烘、親切切、喜洋洋的味道,至今還縈繞不散。他越想越煩,不覺舉起手來抓自己的腦門。這一抓,原來滿夾的頭發都濕了,正像一餅蠟似地糊在腦殼上。到了工廠,時間還早,還沒到上班的時候,他就轉進北邊一條橫巷子,想到男工外寓裏去把頭發擦擦幹。振華紡織廠的廠房陳舊破爛,既沒有宿舍,也沒有飯廳,協理郭壽年就在北邊那橫巷子裏租了一大一小的兩幢平房,做工人們的外寓。大房子坐南朝北,是三邊過,三進深,頭一進做了夥房、飯廳,第二三兩進住著五、六十個單身女工;小房子坐北朝南,在斜對門,是竹筒三間,往著十幾個單身男工。兩邊都是瓦頂泥地,木窗板門,那陳舊破爛,和廠房倒也相稱,那湫隘擁擠,卻比廠房還有過之,甚至比震南農場的大茅棚還有過之。周炳一走進男工外寓,卻看見馬明、王通、江炳、區卓四個人都在頭廳裏,好像正在爭吵,又好像正在慪氣,一瞧見周炳,就都訕訕地不做聲。周炳從牆上取下一條舊毛巾,一麵擦頭,一麵打問。王通沉不住氣,就把自己如何痛恨何家,如何設法懲罰他們,如何給他們送去一顆實心炸彈等等情由,說了一遍。周炳笑道:“那天晚上,我沒在家。後來聽媽說,好像打了個大雷似的!好厲害,連酸枝八仙桌都穿了個大洞。原來是你的手藝兒!”王通得意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