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裕祿

第六章 家在風雨飄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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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了大山坑,焦裕祿按照老洪指點的,一直往北跑。

他不知道韃子營還有多遠,也顧不得看看四外的一切,隻是一個勁地跑、跑、跑、跑……

不覺得累,不覺得乏,甚至不曾感覺到天黑了、月亮又出來了,兩條腿就像安上了風火輪。

不知跑了多久,他突然覺得兩腿發軟,身子也不由得倒了下去。他的心嗵嗵跳得厲害,像是要從喉嚨裏蹦出去。嗓子眼裏像是燒著一個火球,從嘴裏吐出一口粘痰,有血的腥味。

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心不那麽跳了,可兩腿卻更軟了,軟得站不起來。這個時候,他感覺到通身燥熱。他脫掉了上衣,赤著胸脯貼近泥土,泥土是溫熱的,有風吹過來,挾帶著一種香氣。他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豆子地裏,身旁就是足有半人高的搖鈴的大豆。他聽到了叫蟈蟈的聲音,“啯啯啯啯”特別好聽。有幾隻蟈蟈大概離他很近,就在他臉頰旁邊的豆棵上,他甚至聽見了它們翅膀的摩擦聲和彈擊大腿的聲音。

頭上是一輪剛從雲縫裏擠出半個身子的月亮,有些灰濛濛的,但邊緣卻異樣地發亮,像鑲了一道金邊,焦裕祿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看過月亮了,而這鑲了金邊的月亮更帶給他一種別樣的新鮮感。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了饑餓。

一感覺到了饑餓,心又嗵嗵跳起來。

他順手摘下了一把豆莢。豆莢鼓鼓的,剝開,即將成熟的豆粒漿水豐盈。吃在嘴裏,略有一點豆腥,但回味卻很香甜。飽餐了一頓之後,渾身湧動起了一種熱流。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個自由身了。他不再是大山坑那活地獄裏的一個帶著鎖鏈的奴隸,不再是日本鬼子刀下的一塊肉,不再屬於凶險四伏的掌子麵,不再屬於在日本鬼子刺刀下流血汗的“矯正隊”,不再屬於連身也不能翻一下的丙字號,不再屬於電網和死人倉……他自由了。他可以**胸膛讓大野的風吹拂,他可以躺在如洪波翻湧的豆子地裏吃著漿水豐盈豆粒看鑲了金邊的月亮,他可以欣賞叫蟈蟈們合奏的天籟。自由啊!自由是天底下最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