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巴桑的带领,我们一路上走得很快,这是一座真正的大山,还是藏民的神山,我不敢冒险单独行动,巴桑讲的我一律照做,他讲的话其实并不多。
我们在一片森林中穿行,脚下是绿茸茸的苔藓,大片的灌木丛正绽放着白色的、粉色的杜鹃花,云南松茁壮地生长着,松枝上挂着成串成串闪动着细小水珠的松萝,叶状地衣爬上了云杉的树干,在大树的身躯上开出奇形怪状的花朵。隆隆的水声传到我的耳鼓,这一路上我们看到很多的小溪,清冽洁白的小溪翻腾着细碎的浪花,有时它们挂在山间,像一条闪光的银链,有时它们层层叠叠,跌跌撞撞地掠过岩石,有时它们敞开胸襟,欢快地流淌着一往无前,又或者它们汇聚成河,带着山的轰鸣奔向远方,它们的源头是雪山上的雪水融化,因此它们都源自圣洁。我站在一棵粗壮的云杉树下,试着伸开手臂环绕它,以两手指尖为终点的长度约等于大树腰围的四分之一,也许它有一百岁了或许还不止,我抬起头,目光沿着它龙纹般龟裂的躯干一直向上向上,我觉得它真的就是一条龙,向着天空升腾,盘绕着身体,望不到尽头。
穿出森林之后就进入了山谷,这里平坦而开阔,两边的山体错落地涌动着,缓缓向着山谷延展,山体上覆盖着绿色的树木,树木仿佛是流动的,从山上一直到山谷。有小溪潺潺地穿过山谷,不急不缓地歌唱,远处的山峰在云雾的环绕之中忽隐忽现,这里还看不到雪峰,但它们是我们行走山谷时最好的风景,远方的风景。我们从一大片的玛尼堆路过,巴桑在一个石堆跟前俯下身,在上面又添上一块石片,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绕着石堆一边转圈一边发出只听得见声音听不出内容的念经声。“石片上刻有六字经文,风吹石片等于读经。”巴桑说。
这一天我们走了18公里,海拔上升2000多米,今天是较为轻松的一天。“明天就要开始翻越垭口了!”巴桑说。我们在营地遇到一队结伴而行的驴友,他们的年龄普遍比我要大一点,海拔上升加上疲劳,他们有点儿高原反应的症状,心跳加快,轻微的头疼,巴桑指导他们吃下抗高原反应的药,让他们把自己包裹暖和坐下来休息,我俩动手烧热水煮晚饭。这个营地是藏民搭好的,用树干做骨架,四周围上木板,再用防风的毡布包裹,里面是一张张木板拼成的床,上面铺着毡垫、褥子和床单,被子上压着缀有大花朵的拉舍尔毛毯,虽说没有明显的高原反应症状,我还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睡着。
我和燕紫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漫游,我想走得远一点,去一个挑战自己身体能力的地方。
“这不必是最后一次。”
“我是你的安定和温暖,我不该再四处漫游。”
我临出发的前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原因是临睡前她突然发现我送给她的那只鸽血红的戒指不见了,没有放在它本应该待在的盒子里。我在那个喝醉了的晚上跌跌撞撞地买回了它,她喜欢得不得了,每次戴了之后都会精心地收在盒子里。
“怎么会不见的呢,我前两天一直都戴着的,只是今天没戴而已!”
她几乎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桌子上、抽屉里,**的枕头、被褥,床头柜,乃至床底下,又跑去客厅、洗手间,“怎么会不见的呢?”她有点儿气急败坏的。
“没事儿,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再买一只给你,而且,婚礼的时候也要再选一对钻戒!”
“不,我就要那一只!”
我于是又和她一起四处找了半天,直到两个人都头晕眼花困倦不堪了才睡下。
“你多休息一会儿,今天反正不用上班!”早上的时候我看出她的精神头不够。
“我还是起来给你做早饭吧!”她说着起身下了床。
“你和正月在这个城市里有多久了?”我问小满。
“快十年了!”
十年?可是我之前怎么没有遇见你。这个城市好像有无数条透明的管道,我们就像管道里的水,但我们好像只在自己的管道里涌动,今天在这里明天还在这里,所以我们从来没有透过透明的管壁相互望见。我的漫游是一种出走,我想走出自己的管道,想遇见不一样的自己,但是后来,我又不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