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渭北高原丘陵溝壑區,高低起伏的黃土坡上稀稀疏疏地散落著黃土壘起的村舍,大片槐樹林樹葉已經脫落,蒼勁的枝幹和盤踞斷垣殘塬上的荊棘敗葉在寒風中輕輕抖動著,田壟裏的麥苗卻泛出綠色。初冬的太陽金燦燦地灑落在原野上,行進中的金戈鐵馬已被汗水濕透,將士們解開征衣、勒緊綁腿,神色肅穆地沿著甘陝黃土古道深深的車轍向西北方向挺進。劉五率領的西路軍經過兩天急行軍,於農曆十一月初八傍晚時分抵達乾縣縣城。
昨晚到達鹹陽時,劉五心情異常興奮,省城周圍各縣洪門山堂派出的“民團”武裝已有三千餘人先一天到達鹹陽,恭候劉五大軍。這些人盡管年齡相差甚遠,既有稚氣未脫的青年,也有滿臉絡腮胡的壯年漢子,純樸的莊稼人像父輩為朝廷軍隊征戰支差服徭役一樣,背著幹糧,手持各式刀劍槍械,穿著家人縫紉的粗布冬衣,在城外大道旁田壟裏燃起火堆歇息說笑。他們受各山堂龍頭大爺的委派,為劉五西征助威,心中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激動,他們希望通過自己的行動表達對洪門山堂的忠心。
劉五路過長安老家子弟“翠華山”營盤時,大部分人經過一天的急行軍,相互背靠在一起,躲在土崖背風處的火堆旁邊入睡。這支隊伍由周福來率領,大約有三五百人的樣子。他們與其他民團的最大區別是每個人的額頭上係著一條黃布頭帶,上麵寫有“翠華山”三個字,顯得威風凜凜、與眾不同,大有子弟兵義無反顧,決勝疆場的味道。
劉五記起一月前在長安城鹽店街公館會見長安縣老家鄉紳名流的情景,在到訪的客人中,韋曲“翠華山”堂舵主周福來給劉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大約四十歲,六尺高的個頭,麵色紅潤,天生一張國字形特別忠厚的臉,周身黑粗布棉衣棉褲,腰係寬布帶,腳腕打著綁腿,穿白粗布襪,腳蹬圓口黑布鞋,由著嗓子說話,聲音洪亮。周福來胳膊腕裏夾著一口二尺長的楠木匣子,進屋後並不行三跪九叩大禮,而是雙手抱拳喊了一聲:“劉大哥!韋曲周小弟來遲了一步!還望大哥見諒。”在場人們被周福來的嗓音震得雙手捂上耳朵。接著他打開了楠木匣子,裏麵是滿滿一箱子白花花的銀子,然後說:“小弟身家性命全數交給大哥!願隨大哥赴湯蹈火!”劉五心想啥地方冒出了這個生生貨?是道中人又不行道中禮?是鄉親也不說句客氣話?一見麵就直戳戳地表忠心,把關中漢子一門心思豁達坦誠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劉五沉思片刻,心想這小子還真有膽量,頭次見麵就能把自己的願望直白地說出來,有奇招者必有奇才,將來或許能派上用場。但銀錢絕對不能收,一則在家鄉人麵前要留下清正廉潔的形象,二則要對周福來施以知恩圖報懷柔之計,讓他日後口服心服死心塌地跟著自己走。劉五走到楠木匣子前,取出其中一枚碎銀拿在手上,順手關上木匣,對周福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