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獨享

驟暖

字體:16+-

1987年我用了一本風景圖片的掛曆,編輯者匠心獨具,圖片中的景致隨著時間更遞而葉榮葉衰,花開花落,看了圖片便知道當下是什麽季節。那本掛曆的最後一張是一派銀裝素裹的冬日,那時季,人們著起了鼓鼓囊囊的冬裝。

我想人們一定都還記得就在那個應該是冬日的日子裏有過幾天怪誕的暖和的天氣,小陽春一般,走在街上簡直懷疑嫩芽會從深褐色的樹枝上爆出來。

近幾年來我真是變得敏感極了,象一枚精密溫度計,血管裏的血液總是忐忑不安地忽上忽下。反正我注意到了,近幾年整個地球的氣候都有點神經不正常,報上駭人聽聞地報道著某某國家某某地區大夏天降大雪凍死多少人,抑或大冷天氣溫驟升熱死多少人。我奶奶要是活著她該有92歲了,她能從一本紙頁象黃蝴蝶翅膀那樣薄而脆的黃曆中找出種種怪異現象預兆的吉凶來,不知道陽世間的冷暖變化是否同陰世間一模一樣?

那幾天裏我在想要是這夭氣它一直保持著暖和如春倒是樁好事,詞典裏索性把“冬”這個字取消,人們索性永遠穿得輕巧而瀟灑。偏偏這天氣不,它先是照例地冷了一冷,待人們紛紛換季,把秋天的毛衣什麽的洗淨曬好藏入箱子,把冬天的羽絨衫什麽的拖出來背在身上,並且備好了煤氣取暖爐什麽的,全心全意抵禦寒冷的時候,它卻神經兮兮地暖和起來,暖和了幾日又冷了下來,簡直象一個違章騎車者好好地在慢車道上行駛,突然竄上快車道瘋了一程,又折回慢車道去了。這麽一冷一暖的倒叫人生出了許多煩惱。

那日的前一日,傍晚家人們前腳接後腳地進門沒有一個不嘀咕天氣怪誕的。暖烘烘地熱,擠車子棉毛衫粘在背脊上,象馱了隻刺猾。那日的一早,從被窩裏鑽出來便覺得皮膚觸著的空氣濕濡而溫馨,決不是冬日的刺骨,拉開窗簾那明媚的陽光水般地湧進,讓人心情偷快。我聽上海人民廣播電台的氣象預報,最高溫度竟有攝氏20℃,老天爺創造奇跡。我關照剛想起床的丈夫:“喂,今天不用穿羽絨衫了,要捂出雍子來的,穿一件毛衣也盡夠了。”說著我替丈夫翻出件調攪風流的毛衣,想讓他美一陣。丈夫卻從來不信我,他常說你們寫小說的都神經質並且邏輯混亂。他推開窗把半個身子探出去檢驗了片刻,縮回身子說:“嗯,確實不冷,但也沒有你說得那麽熱。”他雖脫了羽絨衫,但在那件毛衣外麵又套了件毛衣。我說:“一件毛衣保險夠了,有20℃呢,想想看,春天20℃的時候隻穿襯衣。”丈夫白了我一眼:“我的感覺比氣象預報準!”“你不想瀟灑瀟灑拉倒!”我隻顧起勁地翻箱倒櫃,翻出一條薄毛衣格子裙,舒舒暢暢地打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