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絳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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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采萍原以為虞誌國語言學校畢業,進了正規大學,放暑假即可回來探親。沒料到虞誌國頭一年語言學校讀下來,托福成績卻沒有過關,隻好繼續操練語言,學費卻成了問題。在美國定居的伯父已經提供他住宿,無法再向他們開口求助學費。虞誌國隻好先打工賺錢籌學費。這麽一蹉跎,待虞誌國考出托福成績,已是第三年的聖誕了。

那年,虞誌國信中說,假期裏要申請大學,回不了家;次年,他終於被州立大學錄取,臨放假,又寫信說,假期裏要打工掙錢,也回不了家。這樣,年複年的,直捱到虞誌國大學畢業。葉采萍屈指算算,虞誌國已經整整七年沒回家了,也就是說,他們夫妻整整七年沒見麵了!這七年中,虞誌國從來沒提及接她和女兒出去伴讀的話題,葉采萍也不好意思問他。她總是太善解人意,她想他打工掙的那點錢,應付他的學費就已經捉襟見肘的了,自然是負擔不起她和女兒的生活費的呀。況且,他父親母親是希望他念完書回來做事的,那又何必接她和爾雅出去呢?這麽想想,葉采萍一次又一次地將出去伴讀的念頭生生地壓下了去。

虞家陽台上的十幾盆花草在葉采萍精心養護下枝葉繁盛,春天了,薔薇攀過鑄鐵欄杆,嘟嘟嚕嚕地垂吊下去;冬天的時候,青瓷盆裏的水仙擠擠撮撮一團一團的金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七年時光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讓虞爾雅長成一個俏麗嫵媚的小少女,也足以磨損掉葉采萍昔日的豐腴和圓潤。最最要緊的是,日往月來,時移世易,葉采萍曾經十分滿足的生活樣式不知不覺改弦易張了!

葉采萍下崗了,那爿曾經以生產優質絲帕,遠銷歐洲市場的手帕廠已不複存在,廠房已成了人家的倉庫。當時,葉采萍還沒到法定退休年齡,政府有項政策叫“待退休”,每月領幾百元生活費,自己到社會上去找工作。有一度,葉采萍捏著那幾張軟遝遝的紙幣,惶惶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