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經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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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舞月終於跨出了這一步,好比一個初學遊泳的人,在遊泳池邊徘徊猶豫了許久,終於一閉眼一咬牙跳了下去。

那天晚上,她像頭迷亂的小鹿,騎著小鳳凰毫無目的地亂竄,一路錐心泣血地哭啊,眼淚謗沱,將脖子裏的絲圍巾濡得透濕。她幾乎踩遍了上海西區的每一條馬路,她也終於將一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她靠在黃浦江邊的石堤上,任刺骨的寒風鞭打著她的臉煩,攪亂著她的頭發,**滌著她的靈魂。黝黑的混濁的江水在她麵前滯重地流淌著,遠處,城市的燈光就像少女的素手掬起的一捧珠子。這時候她的心裏很空,很幹淨,也很堅定。她決不再去回想剛才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她隻是反反複複地問自己,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天下男人都一個樣,她記得戴巧玲這樣說過,她現在才體會到那個尖下巴大眼睛的普通女工對男人的分析有多麽透徹。男人總是有許多理由為他們的荒唐辯護,而女人總是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清白與貞操,就像守著一隻僅供欣賞的瓷瓶。後來她又蹬著小鳳凰沿著江畔慢慢地行駛著,她找到了一個通宵的傳呼電話亭,她不假思索就撥了鄭仲平大哥大的號碼。鄭仲平不知在哪家舞廳泡,話筒裏傳出來很響的貝司聲音,她也顧不得鄭仲平會怎麽想,衝著話筒說:“鄭經理,我考慮好了,明天跟你去廣州參加訂貨會議,機票還能搞得到嗎?”鄭仲平的聲音夾在節奏很強的舞曲當中斷斷續續好像很不真實,他說:“機票我沒去退,我曉得你會同意去廣州的。”

舞月回家的時候好好已經睡了,她極簡單地跟婆婆打了個招呼,隨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出了門,她打算到辦公室沙發中去握過一夜,反正有暖氣。她出門時心中突地湧上一股淒涼,她很明白自己下了什麽樣的決心,卻對自己說:“隻是去廣州開個會,暫時避開朱墨,免得忍不住跟他吵。”第二天在飛機上,舞月不再拒絕鄭仲平無微不至的殷勤,事實上她是給了鄭仲平某種暗示,可是她仍對自己說:“隨他去獻殷勤好了,我自巋然不動。”到了廣州,他們下榻在豪華的白天鵝賓館。頭一天晚上,鄭仲平就來敲門,她已經明白下而會發生什麽,她還是對自己說:“他沒有那個膽量,我不肯,他奈何我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