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的鏡子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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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真是不錯……”

“嗯……”

從曉岱家出來,他們踏上了肇家濱一帶的綠化大道。雖然時值乍暖還寒的二月末,常綠的矮冬青和黑鬆、柳杉、扁柏卻為戀人們搭起了天然的隱蔽所,那遮掩在樹蔭裏的石凳上都是一對一對的年輕男女……幸虧路燈光被樹葉篩擋得很淡很淡,否則讓人看見兩個額頭眼角鐫鏤著絲絲細紋的中年入闖進這夏娃的禁地,豈不要笑落大牙了。

“象是過了立春吧?天氣還不見怎麽轉暖,你冷嗎?”

“唔……不……”

她感覺到他說話時人湊近了,本能地朝邊上退讓了一步,“哎喲——!”路邊有人尖叫起來。想不到暗黝黝的矮冬青背後坐著一對擁抱著的男女,她踩著那姑娘的高跟鞋鞋尖了。她慌得心評悴狂跳,懊惱還加點怨恨,不知道恨自己還是恨邊上走著的那位。她急速地加快了腳步,貼著綠化帶的鉛絲欄杆拚命地走,她聽見身後他的踢蹋踢的腳步聲,這個人真怪,不間緣由就跟著自己疾走。她象是在逃避什麽,而他卻象是在追趕什麽。她的臉煩不時地被柳樹的枝條抽打著,柔軟的枝條上已經鼓起了褐色的米狀的芽苞,抽在皮膚上,結實而隱隱作痛。

他們很快就穿出綠化帶,拐到寬敞的衡山路上了。她走得氣喘籲籲,漸漸收穩腳步。他便又和她平排了。她鬆了口氣,他也籲了口氣,象是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其實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她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似乎給了他莫大的希望。

“曉岱都對你講了嗎?我的各方麵的情況……我離婚後,再也沒見過她的麵……我現在獨自一人住在八仙橋附近……有個妹妹,在天津工作……我是六四年從華紡畢業的,分到研究所……前年評上工程師了……”

他的沉悶的語調使她煩躁,長長的話篇中隻有“六四年”引起了她的聽覺反應。她永遠不會忘記六四年的,那一年,她結識了風流調倪的堯禹……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