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排了十分鍾隊,打了滿滿一壺豆漿(婆婆講究身體保養,平日裏以豆漿代茶水),急匆匆趕回家,快到弄堂口時,看見一個身影極其漂亮的女子扶著電線杆,伏身朝著人行道下的陰溝洞嘔吐。小佛上前一看,竟然是四樓張區長的女兒絲絲。
“絲絲,你病了!我扶你回家吧。”小佛說。
“不要緊的。”絲絲用手帕抹抹嘴,彎下腰收拾撒了一地的硬紙小卡片。那些卡片上密密麻麻地抄滿了外文字,小佛記得囡囡爸爸讀大學時也有一疊疊這樣的小卡片。
“絲絲,身體不好,別這麽用功了。”小佛欽佩地說。
絲絲的新婚丈夫兩個月前出國留學去了。那天,絲絲的爸爸叫了區裏的小轎車來為女婿送行,轎車停在大樓底下,全樓的人都站在陽台上看。
小佛每次送丈夫回地質隊,總有淌不盡的眼淚,絲絲送丈夫遠渡重洋,卻是笑盈盈的,還當著全樓人的麵,摟丈夫的脖子。
阿杉頭一邊幫著往車上遞一件又一件的行李,一邊大聲發表自己的意見:“絲絲真傻,叫我就不放丈夫出這麽遠的門,到了那花花世界,心都收不住了!”
小佛怕絲絲不高興,打圓場說:“人家才舍不得絲絲呢,風箏飛了,線在絲絲手裏捏著。”
絲絲偏著腦袋斜著眼,瞄了瞄阿杉頭和小佛,回頭與丈夫意味深長地相視一笑。
丈夫走了以後,絲絲每天清早起來,沿著清靜的馬路讀《英語九百句》,她準備報考外語學院夜大班。
“今天出門時喝了一杯牛奶,人挺精神。剛才不知怎麽搞,隻覺得惡心想吐,又吐不出來,出了一身冷汗。”絲絲和小佛一起回大樓,邊走邊說。
“哎呀,你一定是懷孕了!”小佛叫了起來。
“嗯……我也這麽猜想,算算時間,差不多。”絲絲臉上泛起一層羞澀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