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掛鍾,“嘀嗒、嘀嗒”地走個不停。屋角的電話機,一動不動,無聲無息,像一條死蛇盤蜷在那裏。
動與靜的對比,以及由此產生出來的氣氛,籠罩著杜聿明寓所的客廳,感染著這家主人的情緒。
杜聿明是趁著月色,於當晚悄悄溜回全州的。當他次日拂曉趕回興安,又出現在校閱台上的時候,隻有戴安瀾知道,他昨晚到了什麽地方,做了什麽事情。
那是下午校閱剛剛結束,杜聿明對第二十二師全體官兵,作了熱情洋溢的講演之後,戴安瀾趁著白崇禧與邱清泉談笑風生的機會,對著杜聿明的耳朵,轉達了徐庭瑤在全州機場上帶給他的口信:“今晚,說不定什麽時間,我在重慶給你通一次電話。考慮到白崇禧住在興安,我們通話有所不便,請你在不為外人察覺的情況下,務必趕回全州。”
杜聿明躲在家裏,已經整整一個小時了。在這個時間裏,他像服中藥那樣,喝了半碗雞湯,然後精疲力盡地走進浴室閉上眼睛,靜靜地躺在池子裏。隻要那部電話機沒有響動,他願意就這樣躺下去。
一個驟起的清脆的聲音,穿過門縫,透過水霧,傳進了他的耳朵,振**著他的耳膜。杜聿明縱身躍出池子,那飄逸的姿態,就像池子下麵墊著幾盤彈簧似的。
“你嚷嚷些什麽?”守在電話機旁邊的曹秀清,快步跑到浴室門外,衝著丈夫問。
“剛才是什麽聲音?”
“貓咪把花瓶打碎了!”
杜聿明兜著澡巾,吞吞吐吐地說:“我沒有說什麽,剛才剛才我嫌水太冷。”
“水冷就少洗一會兒。”曹秀清轉身走開了。她的丈夫腰部有病,七月天氣裏也不敢用冷水,這是她知道的。
不一會兒,杜聿明穿著拖鞋,赤著上身,慢慢走出浴室,到臥室裏去。他在衣櫃裏東翻西尋,最後取出一件深灰色的布長袍,這正是他那次從武漢逃到南京時穿的,十多年以後居然還用得著它,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