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

59

字體:16+-

杜聿明唯一感到意外的,甚至感到僥幸的,是這樣一種情形:有幾隻跳蚤寄生在一隻動物母體上麵;當母體已經被獵人擊斃在地,而其他幾隻跳蚤也厄運難逃的時候,獨有一隻跳蚤安然無恙,健康如初,依舊是善於跳躍——今天在北平,昨日卻在葫蘆島。

僥幸是值得慶賀的。中午時分,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特意在西城“豐澤園”飯莊要了一桌酒席,兼之為杜聿明洗塵,亦為杜聿明壓驚。酒席很清淡,杜聿明卻沉浸在葫蘆島上濃鬱的驚惶之中,一點沒有胃口。傅作義斟了酒,也沒有舉杯,開口仍是昨日的話題。

“廖耀湘打逐次抵抗戰,我見過多次,那是打得很有道理的。是打出了名氣來的!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這次撤退,整整五個軍竟毀於一旦呢?”

“心不在焉,有什麽辦法!”杜聿明不願細說。傅作義是閻錫山舊部,是雜牌。在傅作義麵前,他和廖耀湘是一家人。“這麽一個聰明人,偏偏要把二十萬人馬藏在黑山與打虎山之間的峽穀地帶,共軍四麵包圍,分段截擊,廖耀湘焉有不敗之理。哼!他自己當了共軍的俘虜不說,把其他人也給坑了!要是我是鄭庭笈,就不會讓第四十九軍殿後掩護!”

“你說的這個鄭庭笈,不知是何地人氏?昨日聽共軍電台廣播他的自首書,其中一句'國民黨形勢,如‘以東北為首,華北為胸,華中為腹,華南為腳’,倒是頗有見地,亦頗見才智的。”

“他是廣東海南島人,大號重生。”

“好個重生!但願他來生‘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做嶺南人’……”

“宜生兄是說,他在自討苦吃麽?”

“是的,不過不是說他,我說的是衛立煌。衛俊如要是不去當什麽東北'剿總’司令,今日也就不會愴愴惶惶地逃離沈陽,更不會一到北平就被關進班房裏去!這樣想時,我說的又不是衛立煌,倒是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