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荒涼

神聖的水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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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裏,苗二把我打醒,說今天一定要起早點。天不亮,寨裏的人都要去給洛熱送葬。

甲嘎坐在鋪上,哈欠連天。他甩甩頭,想把頭甩清醒些,可還是哈欠連天。他問:“外麵冷不冷?”苗二說:“好像在飄雨。”他便倦容滿麵地縮進熱烘烘的被窩。

苗二拉著我出了門。

夜風夾著雨滴,扇在臉上很冷。寨裏人都縮著脖子,朝洛熱家走去。沒有人說笑,沒有人唱歌,人人都是一臉的黑氣,肅穆極了。苗二說:“這個日子,連走路都必須把腳步放輕,不然就是對死者的不敬。”

我們又碰上了格桑拉姆和達瓦拉姆,她們說坎珠拉姆昨晚一直屙肚子,痛在**起不來。

苗二說:“天,真的遇上了。甲嘎迷戀熱被窩,坎珠拉姆便患病,真該把他倆湊成一對。”

格桑拉姆擂了他一拳,說:“把你臭嘴管好,這時候還說笑話。”

我捂住嘴想笑,卻不敢笑出來。

達瓦拉姆的手叼住了我的手,她埋怨說:“怎麽好幾天都沒見你的影子?”

我說:“我去阿嘎那兒幫忙去了。”

她沒說什麽了,把我的手抓得很緊。我能感覺出,她對這個日子是恐懼的,她生怕自己一鬆手,我就會跟隨洛熱去了。

我說:“你鬆開手好不好,看看格桑拉姆她們都在看我們呢。”

她沒鬆手,低聲說:“我有些怕。”

洛熱家門前吊著個大陶罐,達瓦拉姆說,那陶罐裝著遠去的靈魂,在它周圍不許高聲說話,不許很重地踏響腳步,靈魂才能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麵,不受外界幹擾。

我們進了門,輕手輕腳地上了獨木梯,院子裏坐滿了人,默默地吞食死者家中賞的土巴。達瓦拉姆給我舀了一碗,說每個來送葬的人都得吃。那是牛肉末和糌粑麵、大米、人參果煮的稀粥。達瓦拉姆看著我猶豫不決的樣子,說:“吃吧,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