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荒涼

狼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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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在落山的那一刻,伸出了狼的利爪,抓破了天空青嫩的肌膚。濃稠的血凝成紅色的塊,在空中與山頭隨意塗抹。土地顏色深暗起來,村寨裹上了濃濃的炊煙。那一刻,明亮的地方特別刺眼,隻聽見大聲地吆喝和畜群奔跑的蹄聲,看不清歸牧的牛羊與牧人。我讀過一些法國印象派畫家的作品,覺得這是一幅天然的莫奈風格的油畫。

這是安葬了支書洛熱之後的一個黃昏,收工的我正蹲在門邊的小水溝裏洗鋤頭上的泥塊。在菜園裏鬆了一天的土風已累得什麽話也不想說了。我進屋,摸摸灶,冰冷的。苗二沒回來,一天都沒見他的人影了。甲嘎去生康公社串門去了,那裏的知青點裏全是他過去的同學。我什麽也懶得做,倒在**就想睡。

苗二便在此時闖進門來,找著碗冷茶就灌,喘口氣便破口大罵:“狗屎不如的雜種,誰怕了你!”他臉是青色的,連胡子尖上都充滿了怨恨。

我說:“誰惹了你?”

他沒回答,也沒看我一眼,仰躺在**,眯上了眼睛。

我解釋說:“我今天給菜園鬆土,累得腳都伸不直了,沒想到熬茶。”

他說:“我不想喝。我能喝下東西,卻喝不下這口怨氣!”

我說:“誰給你怨氣了?”

他苦笑了一聲,又拍著自己的頭,說:“你沒有,誰也沒有。是我,我瘦弱,我沒力氣,我不是男子漢!”他看著我,眼眶內湧滿了血,在燈光下很嚇人。

我去灶前加了些廢報紙,把柴塊點燃,鍋裏倒滿了水,抓了一把茶葉扔進去。我坐在灶口,看著裏麵跳動的火苗。我不知道誰惹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勸他。

茶開了,我端了一碗給他。我自己的碗中添了糌粑,倒上加了鹽的茶,攪了攪便喝起來。我才覺得餓極了,真想連碗也嚼了咽下去。

他的茶還是沒動。我勸他,他也不動,眯著眼睛皺著臉,一副難受極了的樣子。